霍雨把口罩摘下，露出半张略显蜡黄的脸。
她年纪尚不满二十六，可这张脸看起来却老得多，此刻她疲惫不堪地坐在床上，还必须喝下面前老妈子抬着的那碗，味道熏人的药汁。
“少夫人，已经凉了一阵了，最后一副，老夫人交代必须喝，”老妈子的语气像是机器一样冰冷无情，“您就喝了吧，也好早些出去上班。”
霍雨没有理会她，却接过药汁，一手捏住鼻子，大口大口地喝下。
老妈子等着她喝完，然后面无表情地收拾掉空碗，带上门出去。
霍雨胸口发闷，喉咙发着苦，感觉一阵一阵的恶心。
韩夫人忽然推门进来，端着一杯清水。
霍雨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妈。”
韩夫人把水杯递过去，脸上却没有一丝对儿媳的疼惜。她看着霍雨把水喝完，然后用一种平淡得几乎厌烦的语气说道：“明天你陪我去一趟桃华寺，听说主持净空大师，对不孕不育有些偏方。”
“妈，我想休息，”霍雨疲惫地说道：“我最近的状态真的很差。”
“明天阿杰开车，你也累不着，”韩夫人不为所动，她扫了眼霍雨的肚子，冷冷刺道：“早些怀孕，你也就不用吃药了。”
霍雨暗自攥紧了被子，低头不再说话，韩夫人当她是默认，鼻子哼了声也就准备出去。
“妈，”韩夫人即将踏出房门时，霍雨忽然道，“和裴氏集团合作的那个设计大赛，我必须去，否则不好交代。”
韩夫人回过头，反复打量着霍雨，眼神满是冷硬的怀疑。
霍雨迎着她的视线，坦然道：“您可以问问阿杰。”
“我会的，”韩夫人撇了撇嘴角，“不过要等你跟我去桃华寺以后。”
说完，砰的关上门。
霍雨绷紧的身体终于松下来，不过喉间的恶心感仍在，她轻轻拍了拍胸口，闭上眼睛。
“思沐……”，霍雨喃喃低语，在这个冰冷的牢笼里，遥远的回忆是她唯一依靠的救赎。
……
十三挽起袖子，摇着轱辘打起半桶井水，然后用粗瓷碗舀了一碗。
桃华寺的井水天然纯净，都是直接饮用的，十三大口灌下清凉的井水，浑身燥热都舒缓了不少。
“这样的天气，还是少喝些凉水，一时贪凉可对身体不好。”
声音仿佛古沉的老钟，沉稳而厚重，十三闻声回头，见是净空大师。
大师一身浅灰色的僧袍，捻着法珠，慈眉善目，含笑望着十三。
“主持，”十三忙合掌向他行了一个佛门见礼，说道：“您怎么过来了？”
“我走走。”主持道。
桃华寺每逢周末便香客倍增，寺里的小沙弥们忙里忙外，斋饭连煮两次都不够。
除了上山游玩，求签祈愿，很多人是慕名来找净空大师问脉看病，十三知道这个时间主持应该是最忙的，所以说来走走，其实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今年，你还是不打算亲自去？”
净空大师转着佛珠，声音无悲无喜，似那口古井一般，非常平静。
“梅老师不会愿意见到我的。”
十三把头垂得很低，竭力将心底翻涌的巨大悲伤和愧疚压住。
但有些事，又怎么可能忘记呢？十三不可抑制地想起过往，那个永远和蔼亲切的人。
可惜她永远不在了……因为自己。
鼻子顿时发酸，十三忍不住攥紧了衣角，她没敢抬头，而是弯腰朝净空大师鞠了一躬，声音哽咽地说道：“今年……还是有劳主持了。”
说完，也不待净空大师应答，便匆匆离去。
……
黎城大学。
粉色的半袖衬衫，蓝色的牛仔短裙，搭上棕色的细腰带和一双小白鞋，打扮清新靓丽的乔思沐，就这么站在校门口，等十三。
又是美女，又是合适的衣服和妆容，校花很难不引起路人的注视。
但她本人对这些视线置若罔闻，乔思沐一直看着马路，期待熟悉的摩托车出现。
不过没有让她失望，几分钟后，十三骑着黑色的摩托，风驰电掣一般飙过马路，然后甩尾拐了个弯，漂亮地停在乔思沐面前。
十三取下头盔，笑着说道：“等很久了？”
“没，你来的很准时。”
乔思沐说着，忽然敏锐地注意到十三的眼眶有些泛红，似乎是哭过。
“十三，你眼睛怎么有点红？”
“哦，可能是进沙子了，”十三不自然地想去揉眼睛，“没事的。”
乔思沐赶紧抓住她的手，皱眉道：“你别动，我帮你看看。”
十三一愣，其实她这是随便找的借口，可乔思沐却是当真，小心地捧起她的脸，仔细观察她的眼睛。
“疼吗？”
“呃……”十三也不好意思拒绝乔思沐，遂只得装下去，说道：“不疼。”
乔思沐打开斜挎包，拿了张消毒湿巾擦手，“你别动，十三，我帮你看看眼睛里还有没有沙子？”
十三：“……”
“我会很轻的，你先把眼睛闭上。”
这回可装不下去了，十三连忙道：“沙子……已经出来了，我没事了。”
乔思沐点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十三只觉对方的柔若无骨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脸，莫名的舒服。
脸上微微发热，十三都有点不敢看乔思沐，心里有种既享受又怪异的矛盾。
“好了，没事了。”
乔思沐松开手，十三忽然觉得稍稍失落，她一怔，暗骂自己猥琐，赶紧把思绪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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