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笙恍然，似乎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再去反驳，好久，在他希冀的目光里缓缓点了一下头。
他唇角勾起，刚要说什么，严笙往前，头一低，前额抵在他心口，“别说你没用，你可是绵绵盼了好久的爸爸，比起我，你更要好好弥补她。”
景相宁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低头在他发顶轻轻吻一下，“我知道。”
…………
许巍在医院守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到陶坤清醒，还是因为进来的护士一句无心的话。
陶坤本来神思混沌，半睡半醒的样儿，护士近来的时候，一旁的贺清扬就随口问了个陶万熙什么情况。
护士还一看陶坤迷迷糊糊的样儿，也没提防，就直接说了出来，“刚醒，不过脑子摔坏掉了，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这会儿正做智力评估。”
病床上的陶坤一下子就动起来，“万熙万熙”叫个不停。
护士眼瞅着是嘴快说错了话，也傻眼。
谁都拦不住，陶坤要去看陶万熙，许巍和贺清扬都跟着，去到病房里，医生正指着个色谱图给陶万熙做色盲排查。
陶万熙脑袋上裹了厚厚一层白纱布，隐隐有血色透出来，陶坤一见，眼眶都湿了。
也顾不上自己还有伤在身，步履蹒跚地过去看陶万熙，一声一声叫着陶万熙名字，而他毫无反应。
医生停了动作，神色复杂看陶坤一眼，叹了口气，陶坤干脆挡住陶万熙视线，陶万熙这才有了一点反应，抬头看他，然而神情懵懂，呆呆愣愣。
陶坤抬起发抖的手，轻触他的头，触到纱布，手颤的厉害，“万熙我是你爸爸啊！”
陶万熙就那么呆呆看着他，一言不发。
贺清扬和许巍看着这一幕，也说不出话来。
陶坤哭了很久，许巍沟通半天无果，居然眼看着陶坤哭着哭着就昏过去了，本来身体也不好，受了这样的刺激，毕竟是个老头子，几个人看着都觉得有些心酸，许巍一看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就打道回府了，贺清扬想了想，干脆在医院留了下来。
陶坤住的是个三人间，好在病房里面还有一张空床，贺清扬这时候也讲究不上了，索性在那张空床睡，睡到半夜听见一阵悉悉索索声响，睁眼就被吓了一跳。
大半夜的，贺清扬借着窗外透进来一点月光，看到陶坤已经起来了，坐在病床上发呆，眼睛直勾勾落在前方，像是看到什么东西似的，这半夜三更的太惊悚了。
贺清扬一个激灵就赶紧翻身下床，凑陶坤跟前去了，才看清，陶坤脸上都是泪水。
贺清扬突然有些难受，哪怕知道前因后果，这会儿看到一个老人这样，还是挺于心不忍的，他试探着开口：“你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叫医生？”
陶坤摇摇头，抬手擦眼泪，贺清扬忙递过去纸巾。
好半天，陶坤说：“警察那会儿和我问话，和我说，万熙是被警察抓的时候摔下去碰到头了，说他做了坏事，拿酒去拘留所给景总喝是真的？”
贺清扬点点头。
“他，他以前也不是坏孩子，”陶坤嗓音哽咽，“以前他很乖的，要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本来应该照顾他和他妈妈的，最后却害了他们……”
贺清扬心情十分沉重，静夜里，弥漫着消毒水气息的病房，陶坤声线发抖，边说边哭。
“他本来不会害人的，他只是想过的好一点，他太着急了他不是坏孩子，真的。”
贺清扬也说不出话来。
陶万熙都已经变成现在这样子，他要是再说咎由自取，未免过分，在老人面前，他也没法落井下石。
陶坤看向他，说：“真的，他不是坏孩子。”
贺清扬皱眉低了头，“大叔，现在他的确害了景三少，景三少的身体他是清楚的，叫景三少喝酒等于杀人，而且他是违规探访，他跑不了的。”
“可他现在都变成那样了，”陶坤语气急起来，“法律总不会连个神经有问题的人都不放过吧？”
“这我说了不算，”他摸摸头，“再说之前他害人的时候，脑子可是清楚的，这种情况下，他最理想的情况也就是被送神经病院去，大叔，检察院八成要起诉他的，只是罪名还不确定，但是景三少这边，你还有机会。”
陶坤一愣。
贺清扬压低了声音，“我和你谈个交易吧。”
陶坤对袭击景相宁一事供认不讳，因为已经完全脱离生命危险，案子被重新定性，检察院以入室行凶名义起诉陶坤，景相宁表示不愿意过多追究，最终陶坤由于年龄大，加上残障，量刑较轻，判了两年有期徒刑，并争取到了一年缓刑。
本来检察院还要起诉陶万熙，最后在受害人景相宁的要求之下也作罢了，疏于值守的看守被革职，而陶万熙被鉴定为神经功能重度缺失，在监护人陶坤的要求下，并没有被立刻送往神经病院，而是被陶坤带回了家照顾。
陶坤说，他有一年时间，说不定可以照顾陶万熙到他好起来，最起码有些自己生活的能力，那样就不用进神经病院了。
陶坤说这话的时候，不停搓着手，似乎也不是那么自信。
那是在一个月以后，严笙和景相宁最后一次见到陶万熙。
最后一次调解，在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里面，陶万熙呆呆愣愣拿着桌上的记号笔在桌上画，一个圈又一个圈，似乎还在研究怎样让圈更圆，目光十分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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