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扬整个晚上都在和律师聊。
原因无他，医生已经要他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他就必须做计划，万一陶坤真死了，要怎么才能让景相宁免于牢狱之灾。
按照律师的说法，难度依然很大，罪行分轻重，陶坤的非法侵入根本无法比拟过失杀人，加上现在陶万熙的舆论造势，想要动用一些关系怕是也不好操作，简而言之，只要陶坤活着，一切都好说，还能反告陶坤一把，但万一陶坤死了，前路就是一片黑，谁也说不准。
贺清扬摸着下巴，皱眉好一阵子，又犹豫着问：“那万一，陶坤要伤害的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呢？”
律师回：“是这样的话，陪审团或许会酌情考虑，胜算可能会稍微大一点，但这也不是百分百保证的，因为陶坤不光是年龄大，而且还是个残疾，真到了法庭上，陶坤的残障这一点是肯定会被对方律师放大的，好引起陪审团的同情心，再加上现在舆论一边倒，都说无论陶坤犯了什么错，罪不至死，陪审团也要考虑到这个案子带来的影响，很多这种复杂的案子最后其实不好说对错，陪审团的决定也会被法律以外的因素左右，所以如果陶坤的目标是个孩子，算是个有利条件，但谁也没办法保证就能打赢这场官司。”
贺清扬烦躁地靠了沙发，想着白天景相宁说过的话。
看来说出实情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景相宁之所以毅然决然顶罪，就是不接受任何“可能”，如果对严笙这边没有百分百的保障，景相宁断然不会同意说出实情。
更何况，景相宁还想严笙一点罪不受，连拘留所都不用进，怎么想，都不可能。
贺清扬觉得脑仁疼，目前最大的阻碍其实是来自于景相宁对严笙过度的保护欲，许是因为始作俑者是陶万熙，景相宁觉得理应全由自己承担，现在俨然是哪怕自己折进去也不乐意让严笙和绵绵生活受到一丁点影响，这就使得明明在眼前的路也变成了死路。
景相宁一向聪明，可这一次，却选了个笨到家的法子，贺清扬觉得遇到严笙的事情，景相宁明显就不太动脑子了，满脑子保护保护的，根本就不想他自己。
律师走了之后，贺清扬洗了澡在床上辗转一阵子，也睡不着，有些徒劳地思考对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正发愣，手机响起来。
摸过来看到是之前拘留所打过来的那个座机号码，他心口一提。
这半夜三更的，景相宁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按下接听“喂”了一声，那边声音急迫：“你好，你是景相宁在单子上填的这个紧急联系人吧？他现在出问题了，在吐血……”
挂断电话，贺清扬赶紧起床换衣服，想起什么，先拿手机拨通严笙电话。
拘留所已经将景相宁送往医院，由于距离原因，送的恰好是严笙和绵绵所在的那家医院，反倒是他所住的这半山腰的别墅距离医院有些远，他只能让严笙先过去看情况。
……
医院里，严笙直到贺清扬挂断电话，那端忙音嘟嘟传来，他都还有些发懵。
贺清扬话说的着急，光说景相宁在拘留所出了事，要被送到医院里来，具体的情况根本没说清楚，但他的心还是揪起来了。
景相宁被关在拘留所都是因为他，万一再出什么事情，他心里会更过意不去，幸而绵绵已经睡着，他让贺清扬派来的保镖照看着，而自己则去了医院门口一边等，一边又给贺清扬把电话打过去。
那端无人接听，想来是贺清扬也在匆匆忙忙赶过来，他有些茫然，阴沉沉的夏夜里，空气潮湿而闷，他不知道景相宁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他的心始终忐忑，对着马路望眼欲穿。
凌晨一点多，救护车由远及近的鸣笛声划破夜的静寂，那尖锐的声响令他心口突兀地，莫名地痛。
他看着救护车过来，看着那些人把移动床推下来，提心吊胆隔着一段距离扫了一眼，脑子瞬间空白。
移动床上躺着的正是景相宁，只是面容苍白毫无血色。
他愣了足足几秒，医生护士都已经将移动床往医院里面推，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紧跟过去。
医院楼道白炽灯下，他看清景相宁紧闭双眼，眉心纠结，似是很痛苦，唇角还有血迹，他情不自禁唤景相宁的名字，可叫了几声也没见景相宁反应，倒是一旁医生护士颇为疑惑以视线打量他。
跟床的看守也看他一眼，认出他是之前看过景相宁的人，心底松口气，“那个贺清扬呢？我给他打电话了，人呢？还有景相宁家里人有没有，你给打个电话叫过来。”
“贺总很快过来，”他解释了一下，想起景家人，在回答的时候犹豫了几秒，最后说：“……我就是他的家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景相宁突然侧了身子，似乎是难受，剧烈咳嗽起来，有血从嘴里溢出，严笙慌了神，胡乱地从衣兜摸出纸巾去擦，一边问，“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那看守脸色不太自然，别过脸去，严笙微微弯身靠近景相宁，就闻见酒气，他拧眉，看向看守，“他喝酒了？”
没人回答，场面一片混乱，也没人理会他的问题，医生直接开口，“别废话了，先做检查赶紧确定出血源，现在救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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