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不欢而散，严笙本来以为，景相宁不会轻饶他，然而感冒好了之后他回到前海上班过去两天，一切都很平静，第二天的下午他接到景相宁电话，电话里景相宁告诉他月州岛主题公园的现场施工测量数据已经有了，问他的工作邮箱。
亏他接起电话听到景相宁说话的瞬间就心跳加速惴惴不安，景相宁语气平淡到极点，真真是来谈工作的。
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报出自己邮箱，景相宁确认过一遍，说：“好，我随后安排人把数据发过去。”
这句话明显有结束对话的意思，他心里一急，“那个……”
那边沉默，等不到他下文，问：“什么？”
景相宁嗓音低沉醇厚，平平淡淡，他脑子里面却都是那天失控的景相宁。
想起景相宁面色苍白，问他，是不是没有心。
他不想就这样挂断电话，然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没话找话，“张总问既然是你去找人做施工测量，这部分人工会不会从合约金里面扣？”
这的确是个张源关注的问题，如果真的扣了，张源肯定又要怪罪他。
那边很快应：“不会。”
“那就好。”
“没事的话，我要挂了。”
严笙抓着电话，另一只手无意识将手中一张本来才要放进打印机的A4纸揉了一团。
想解释，那天傅铭亲吻他，并没有得到他的同意，而且他也很惊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事后也和傅铭说的很清楚。
可是现在说未免画蛇添足，用什么立场说，他想不到。
一切仿佛回到最初，因景相宁有了对象，他句句话都要斟酌后才能开口。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那端已经挂断，忙音嘟嘟传过来，他愣在原地。
好久，不无失落将座机挂断，抿唇低头，面色灰白。
这个结果应该是他最初想要的，这样解决好手头的工作之后，他和景相宁就再无交集。
这样挺好，他就能大步往前走，不用再忧心景相宁会纠缠……
这种说辞最后变成他不断催眠自己的一句暗示，一句“这样很好”不知道在心底对自己说了多少遍，却不能说服自己。
明明不过互相伤害，可到最后他还是满腹歉疚，这算怎么回事？
不多时，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提示，有邮件进来，打开来看，是景相宁说过的施工测量数据，邮件从景相宁工作邮箱来，是本人亲自发的，但是多余的字一个也没有，附件里面一大堆冷冰冰的xl表格。
他盯着满屏的阿拉伯数字和字母，心里越来越失落。
他也不知道他是想要听景相宁说什么，其实他本来想到景相宁肯定生气，会继续折腾他，或者是讨厌他到干脆将接洽工作交给席让来做，可打过来电话的是景相宁，听到景相宁声音他不由自主就激动，以为景相宁会说些什么，结果从头到尾却只有工作。
语气还那样平静，好像之前在他楼下失态打人的不是景相宁。
他将发过来的数据整理过打印出来，把一份交给造价师，拿着另一份去了一趟张源办公室。
张源一听说景相宁不会从合约金里面扣除测量的人工费用，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严笙汇报完，更郁闷。
测量本来应该是他的工作，工作他没做，但是费用景相宁没有扣，还自己贴钱另外找人去做，他心里始终膈应。
工作是另一回事，虽然他不想去月州岛，可是景相宁所做的这所有事情在他看来就是矛盾的，奇怪的，不符合逻辑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承了景相宁的情。
他还宁可景相宁干脆扣掉这部分人工，他挨张源一顿骂，心里就能舒坦些。
这话他当然不会对张源说，张源一听不扣人工很高兴，“景总人真好。”
“……”
严笙唇角抽了抽，没说话。
张源又提醒：“不过这项目你还得跟，对了，你还得去厂子里确认建材是吧？”
严笙点点头。
“这次不能再出岔子了，这项工作好好完成，后期就看造价师了。”
严笙应了一声，眼底亮了亮。
对了……
还有建材确认。
他离开张源办公室，回到自己工位几乎迫不及待拿起了电话，要拨通景相宁办公室的号码，可是想了想又挂断。
他在脑子里面开始打腹稿，要怎么说，结果到快下班也没想清楚，倒是有人脚步停于他办公桌前，他抬头，看到傅铭，一愣。
傅铭手上裹了一圈白纱布，白的刺眼，他瞳仁紧缩，讷讷出声：“学长，你来了，找张总？他在办公室。”
傅铭笑了一下，“我刚去过他办公室了，正要走，过来看看你。”
他有些不自在起来，视线落傅铭手上，想起那天他简直像个疯子。
用指甲抓用牙齿咬，他摸摸头，声音如同蚊子哼哼：“对不起。”
傅铭没回应他的道歉，说：“你刚才叫我学长。”
他一怔。
傅铭苦笑：“只有生气才会叫我名字啊。”
严笙表情有些无措，幸而傅铭没有再就这个问题深究，他扫视一眼办公室，再睇向严笙，“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这里不方便。”
他有些犹豫地抓自己衣角。
傅铭补充：“只是说话。”
严笙站起身，跟他走出去。
前海只在这栋写字楼占据一层，空间也扩展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在走廊尽头停步，傅铭站在窗户边，背靠了墙壁，思绪杂而乱，不知道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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