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万熙还在昏迷中，有个护士就在病床边看着心电监护，见他进来，指了指屏幕，“血氧，血压，这两个指数要重点观察，家属要特别注意，如果发现异常，不要等警报，直接按床头铃，我们会有人过来。”
景相宁点了一下头，护士就收拾起东西走了。
陶万熙身边现在离不开人，他坐在病床边，按了按眉心，不安和忐忑始终萦绕他的心，他不知道短短的一天之内这是怎么了，天翻地覆，一切都乱了。
他看向陶万熙，人容颜惨白，毫无血色，紧闭着双眼，而手腕上一圈白色纱布十分刺眼。
陶万熙说如果他离开，他就会死，他真的这样做了。
一个人将生命当成赌注押在另一个人身上，他无法理解，陶万熙对他的这种感情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最初的意义。
从前，他被抛弃过，被人出卖过，所以他觉得，这世上有个人会不计较他的身份地位，对他付诸真心，那就很好，因为他太想要这么一个人了，陶万熙的出现，还有写的那封信都让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需要他的，他并非一无所有。
可现在，陶万熙做到这一步，连陶万熙的感情都变成了他的束缚，这感情是紧紧扼住他喉咙的手，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的感情不是这样的。
他希望陶万熙独立，希望陶万熙幸福，可现在，他只能先希望陶万熙好好活着。
如果陶万熙因他而死，那他这一辈子将再也无法逃离这个魔障。
陶万熙一直深陷重度昏迷，翌日早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护士每隔一个小时进来看一次心电监护，景相宁就这么睁着眼到天亮，然后迫不及待给席让打了个电话，叫席让确定一下严笙有没有去上班。
时间过早，席让电话在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回过来。
他看一眼病床上依然昏迷的陶万熙，接起电话，不等席让开口就问：“他去上班了吗？”
席让回答：“景总，我刚问过方设计师，昨天严笙已经辞职了。”
他愣在原地，足足有将近一分钟，脑袋完全是空的。
无法思考，一片茫然。
“景总，景总？”
席让在那边叫。
他的唇动了几番，没能发出声音来。
他的思绪很杂，很乱，也很慢，似乎到了一个死角，找不到方向。
严笙怎么可能自己主动请辞？
严笙有多想留在华庭，有多想要做个设计师，有多想参与园艺博览会的项目，他最清楚不过，严笙为了这份事业付出了多少，他全都看在眼里，严笙怎么可能会放弃？
他不信。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而缓慢：“真的吗？”
席让说：“是真的，严笙的辞呈已经发到方设计师和建筑设计部总监的邮箱了，不过目前还没顾上批。”
他突然间心口痛到呼吸费力，严笙连辞呈都发给总监了，摆明了是没留后路，真的要走。
严笙真的要走。
他的手无意识握成拳，有些轻微的抖。
是害怕还是悲伤，说不清，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窗口，好不容易才又说出一句：“不能批。”
席让在那端停了几秒，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说：“我会和方设计师还有他们总监说一下，让方设计师去进行挽留，但是……”
他急急地打断席让：“他不能走按照合同，转正了的员工要提前一个月递交离职申请才能作数，他今天还得上班的，他的工作也没有交接，席让，你去找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被困在这个房间里，被困在陶万熙身边，他想去找严笙，可他怕。
他怕找不到严笙，怕再也见不到严笙。
席让有些为难道：“景总，昨天下午严笙已经早退了，甚至没有打卡，我觉得他可能不会来办手续了，应该是不打算要工资直接走人了，辞呈也许只是个形式而已。”
他愣了几秒，“不会的，他不会走，他不会放弃，你去找方文，你问问不，你把方文的电话给我，我来打。”
席让有些无奈，“好的，那我稍后给您把方设计师的电话号码发过去。”
挂断了电话之后，他拿着手机等短信，却听病床那里传来些声响，他抬头看过去，陶万熙睁开了眼，慢慢转过脸来看向他。
他怔住，好一会儿，才走过去，“醒了？”
陶万熙静静看着他，双眼还是红肿的，慢慢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
“你找到严笙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景相宁在病床旁边坐下，“没有，他辞职了。”
他脸上没有表情，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光。
他问：“为什么要救我？”
景相宁默了几秒，“你知道我不可能见死不救，尤其是对你。”
陶万熙看着他，“可你要离开我，就不该救我，没有你我没法活下去的。”
景相宁眉心紧蹙，“别说这些了，你先好好休息，等一下我叫陈姨来照顾你。”
“你要走吗？”陶万熙打断他的话。
他抿唇，好久才说：“我暂时不会走，你好好休息。”
陶万熙抬手要去抓他的手，“你别走行不行，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景相宁连忙将他的手按住了，“别乱动，会滚针的，你手腕还有伤口，小心裂开。”
陶万熙睁大眼睛紧紧凝住他，“那你不要走好不好？”
陶万熙现在的状况就像个小孩子，他无奈地叹气，“好了，我都说了我不会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陶万熙似乎是满意了，微微笑了一下，安静了不过几分钟，又开口：“那你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
他有点失去耐心，“万熙……”
他想不出要怎么说。
陶万熙的手又不安分动起来，他攥住了，“好，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你，可以了吗？”
他烦躁到了极点，话说的近乎自暴自弃。
要不是还惦念医生叮嘱要照顾陶万熙情绪，他真想不管陶万熙了。
他快要受不了了。
陶万熙闻言倒是一脸宽慰表情，似乎安下心来，“太好了，那你不要放开我的手。”
景相宁没说话，也没了继续哄他的心思，拉着他的手，看他闭上眼。
景相宁疲累地低下头去，脑海中一片空茫，看不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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