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让再来的时候，带了些需要签字的文件，逐一给景相宁过目，“这个是建筑设计部的培训名单，因为那边总监比较急，昨天已经开始上课了，您看还需不需要看一下？”
他一直冰封一样的容颜有一丝松动，接过来低头认真看。
名单他来回扫了整整三遍，没有看到严笙的名字。
席让看到他手指按上去，挨个去看那些名字的时候，心里就有了预感，最后果然听到他问出来：“这名单确定没有遗漏？”
席让说：“这是最终的，电子版在我电脑里面，没有遗漏。”
陶万熙还在窗口画图，听到对话内容早就竖起耳朵来。
景相宁又看了一遍，心慢慢沉下去。
这种培训严笙不可能不报名的，如果报名了，也算符合条件，没理由不在名单内。
他将名单攥出折痕来，有淡淡的，摸不到的慌，在心口弥散。
他那天把话说的很重，他说他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将严笙赶出华庭去，难道严笙当真了？
再联想起严笙那天最后一句话，他恍然间居然有些怕。
严笙是不会主动放弃设计的，严笙为此付出太多，他最清楚不过，但是万一严笙真的坚持不了了呢？
他想到一种最糟糕的情况——
难道严笙辞职了？
席让后来还让他签了几份文件，他都忘了，机械性地去签字，可那种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眼见席让要带文件走，他看了一眼陶万熙，唤：“万熙。”
陶万熙一愣，放下画板走过来。
“能帮我买包烟么？”他问。
陶万熙愣了一下，心底是不大愿意的，觉得这种事叫席让去做差不多，可想到自己本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表诚意，便没多推拒，拿了钱包下楼。
陶万熙离开，他才觉得问话自由了些，“席让，你最近在公司见过严笙吗？”
席让回：“没有。”
席让学聪明了，不敢再多管闲事，上次在医院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什么事情客观说出来，本分做自己的工作就好，不然像上次，本是好心却办了坏事，幸亏景相宁没跟他追究，不然真是说都说不清。
他沉默片刻，又问：“建筑设计部内训报名员工未筛选的名单，你有吗？”
“没有，那边只交给我最终确认的。”
他头微微低着，说不清什么心情，好久才“嗯”了一声，说：“你走吧。”
事到如今他觉得他其实不该再问了。
问什么，问严笙有没有辞职，问严笙到底是不是还在华庭，问了有什么意义？
席让走了之后病房里面静得可怕，他离开病床，站在窗口，看见楼下陶万熙已经买了东西折回来，他心头猛然一阵烦躁，缓缓靠了窗，拳头攥得很紧。
贺清扬曾经说过他说话不懂得在乎别人感受，他认，他现在也觉得那天过了，可是严笙动手在先，怎么也找不到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严笙打陶万熙而无动于衷，他给自己找足了理由，可他还是开始觉得后悔了。
不该说那种话。
午后，外面烈日炎炎，他的心也陷入一片焦灼之中，怎么也无法解脱。
陶万熙回来的时候，景相宁已经换过衣服，他手里还拿着烟，见状愣了愣，“你要出去？”
“嗯，去公司一趟。”
陶万熙说：“可今天下午才办出院手续。”
“你帮我办一下手续，我有事得回公司一趟了，”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样安排不妥，“或者你别管了，明天我来办。”
“明天是周末，”陶万熙提醒，“而且明晚你也要去参加HarbrHs的晚宴吧？”
“那就下周我叫席让来办手续，我等下和医生说一下就走，你呢？”
陶万熙傻眼，“你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和你一起回公司吧。”
景相宁看了他几秒，叹口气，“万熙，你这几天照顾我也辛苦了，我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送你回雍和园休息吧。”
他根本不是询问的语气，话才说完手机已经拿出来拨通司机号码，陶万熙脸色讪然，将他要的烟放在桌上，低头等。
景相宁这个人比较独断，他一向清楚，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顺从景相宁安排的，过去他对此并无任何怨言，然而现在，随着两个人正式交往以后逐渐凸显出来的这些问题，他有时会对景相宁这种作风感到不满。
景相宁是真的很急，才挂断电话就要往出走，他有些无措，拦了一把，“你就走？”
“嗯，你等一会儿，司机马上来。”
他瞠目结舌，“那你今晚住哪里？”
景相宁一怔。
之前一直住在天琴湾，他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陶万熙赶在他出声之前开口：“你到雍和园来好不好？你还生病呢，一个人在天琴湾那边也不好，我，我不太想去那边。”
后面的话音低落下去，他恨极了天琴湾那房子，那算什么，原本该是他住进去的地方，严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鸠占鹊巢，将那里变成自己和景相宁的爱巢，他想起就觉得恶心。
景相宁说：“天琴湾有柳姨在，我没事的。”
说话间已经迈步，陶万熙在他身后又出声，“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那里？相宁，让我来照顾你不好吗？”
他脚步顿了一下，回头。
陶万熙抿唇，盯着他的双眸里面有些担忧，关切，以及忐忑，那是对他拒绝的一种无声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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