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踟蹰半天，憋出一句：“你再等等，你看这个竞标资格能不能下来，要是能下来，整个部门参与进去，你肯定也有份的，那你一切努力都有回报了，你现在放弃，多不划算。”
他没有应，他太累了。
和陶万熙还有景相宁的对峙消耗他太多心力，景相宁最后那句话让他觉得讽刺极了。
景相宁在警告他，为了陶万熙。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种难堪，为什么要去医院。
这种懊悔的心情在接下来的几天都阴魂不散地缠着他。
一个大办公室里，有人欢喜有人忧，内部培训如火如荼地开展，严笙原本说了要去培训机构继续上课，可是最近状态太糟糕，每天作图效率都不高，天天加班到很晚才能将方文交待的任务完成。
最初支持他一头热奔赴这份事业的动力都在一点一点减弱，他恍然发觉自己没有办法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再去坚持，很多东西，类似于空气或者水，那些最重要的最基本的元素，从他身体里面一点一点地流失。
或许是曾经抱有的期望太过高，现在他迷茫的看不到任何方向。
而景相宁，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心口捅刀子，他没能告诉景相宁，他也不喜欢受人掌控，可他一直在受景相宁掌控。
景相宁一句威胁，已经让他怀疑起自己所坚持的方向。
方文话已经都说到，拿他也没了办法。
陶万熙在后来的几天倒是没有再出现在建筑设计部，很是沉寂了一阵子，生活变成没有波澜也没有期待的死水，直到隔周的周末。
那是在周五的下午，秋老虎来势汹汹，午后天气令人困倦，他端了黑咖啡硬灌，看到电脑上弹出的一份邮件。
邮件是群发，建筑设计部全员都有，所有人几乎是在同时点开的。
邮件不长，两件事。
第一，园艺博览会项目竞标名额申报成功。
第二，为了庆祝拿到名额，也为了欢迎新员工，周六会在HarbrHs举行晚宴，建筑设计部全员参加，可带家属。
他还盯着邮件发愣，冷不防方文从他身后拍了一把。
方文很兴奋，“你看，我就说……”
“努力不会白费的吧？现在机会真的来了！”
他表情还有点懵，而办公室里面已经炸开了锅。
在HarbrHs办晚宴的这个主意，是陶万熙出的。
作为扩编之后新老员工的第一次团体活动，再冠以庆祝拿到竞标资格的名义，对稳定人心有极大好处，陶万熙这个设想是先和人事部说，然后拿了活动策划送到医院给景相宁看的，他在旁边兴奋地讲了一大堆，景相宁一言不发，但最后还是签了这个字。
打从那天严笙离开之后，他就能感觉到景相宁情绪一直不高，他也想过法子要逗景相宁开心，包括晚宴也是他别出心裁想要让景相宁高兴，可大多时候对上景相宁一张冷脸，他连说话都有些战战兢兢。
他其实能感觉到，景相宁虽然那天有帮他出头数落严笙，但是心底里还是更偏向严笙一些，认定是他说了什么话激怒严笙，而严笙那天差点说出口的名字也再次给他敲响了警钟，他不得不提防着。
这些天景相宁的身体状况也不大稳定，偶尔还是会胃痛，他干脆也不去公司，每天拿着设计图在病房里面写写画画。
从每日的三餐，到帮忙打理工作上一些事务，偶尔席让忙不过来的时候，他还要代景相宁往返于公司和医院之间，没有闲下来的时间，他这样照顾景相宁几天，终于见景相宁态度有软化，说话的时候，似乎没有那么生**。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低声下气佣人一般这么几天，也算是没白费。
贺清扬过来的时候，他和景相宁恰好刚吃过午饭，他收拾了饭盒出去扔，迎面撞上贺清扬。
贺清扬见着他，微微愣了一下，转而笑，算是打招呼。
贺清扬心底有些感慨，到头来在景相宁需要人的时候，陪在景相宁身边的，还是陶万熙。
他以前其实是不喜欢陶万熙的，但人都分很多面，他现在想，其实哪个人还没有些缺点，陶万熙再怎么不讨喜，总归对景相宁还有一片真心。
他趁着陶万熙没有回来，在病房里这样和景相宁说的时候，景相宁却没什么表情。
他眯眼，“你该不是还在想严笙吧？”
景相宁说：“我想谁不重要，我会和陶万熙结婚。”
“结婚是好事，你看起来可不怎么高兴。”
景相宁坐在病床上打点滴，腾了一只手翻文件，背靠着床头，闻言有些失神。
“结婚是好事？”
在他眼里从来不是。
他对婚礼最初的也是最深刻的印象，是在自己八岁那年。
他的母亲季蕴在一个乍暖还寒的春日里，达成自己梦想，嫁入景家成为景家的少奶奶，从一个第三者到上位，季蕴等了十多年的时间，最后以牺牲自己的儿子为代价，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地和景则年在一起，那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她抛下景相宁的时候没有太多留恋，她满心都是奔赴新生活的喜悦。
他没能参加季蕴的婚礼，因他去的时候，被拦在门外，季蕴连见他一面也不愿意。
八岁以前他跟着季蕴还有姐姐季欣岚过惯了颠沛流离的日子，房子都没住过像样的，他被拦在景家的别墅外面，那么富丽堂皇的房子，有花园有草坪，里面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谈笑风生，一切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他找到那里并不容易，然而保镖将他拦了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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