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笙觉得自己得了一种只有在作图的时候才能集中注意力的病。
下午回到工位上，到晚上去上课，他的神思一直不太专注，唯有作图能够让他暂时地忘记景相宁，忘记陶万熙，忘记一直以来纠缠着他的那些事情以及他心底里那些乱七八糟晦暗消极的猜想。
结束培训之后他回到天琴湾，书房的门虚掩着，有灯光隐隐从门缝里面透出来，他走过去，在门的缝隙里看到景相宁还坐在电脑前，看着电脑，一脸沉思。
男人眉心紧锁，好久才抬手，手指在键盘上敲，他打字的速度很快，严笙就那么站在那里愣愣看着。
从见到陶万熙开始严笙就一直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是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仿佛乌云压顶，他的心好像被湿淋淋的海藻缠绕，攫紧了，他自己都说不清这种不安的感觉是哪里来的，就算现在见到了景相宁依然不能缓解。
景相宁手指停顿，抬头不经意看到门缝里那双眼，他愣了一下，笑，“躲在那里，等着吓人？”
严笙摸了摸脑袋，深更半夜一个人站在这里是挺惊悚的，推开门走进去，被他拉着坐在他怀里，他让他看电脑。
他看到一张更改过的建筑设计部人员编制表格。
里面在原有员工的基础上增加了一部分，全职的基层工作人员是原来的1.5倍，然后管理层新增了几个人，又单独为建筑设计部成立了一个独有的后勤部门，另外添加了一部分挂职设计师。
表格下方已经核算出扩编需要的所有成本，包括新增工位，薪资以及人力。
增加的编制已经标注出来了，但是人的名字目前还都是空的。
他怔住，“真要扩编？”
景相宁说：“废话。”
这个扩编有个算得上是投机的地方，挂职设计师这部分，不用坐班而且工资是计件的，公司付出的成本会比较小，这样乍看下来并不觉得投入很高，但编制明显是增加了许多。
他手指指着挂职设计师那部分，“可行吗？”
“我和你们部门总监副总监讨论过，可以，而且你不要觉得挂职就是空架子，我们需要这部分设计师的名誉支撑，所以我会亲自去和猎头公司谈，要他们找业内顶级的设计师，”景相宁顿了顿，补充一句：“这些设计师最低也要在方文的水平。”
他看的有点呆，“两个月，来得及吗？”
“人事部，你们部门管理层，还有总裁办包括我在内的人都会加班加点去做这件事，我已经做了扩编进度安排，只要每一步都按照进度走，就赶得及。”
他抿唇，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仅仅是一个竞标资格，就要这样大费周章，竞标的结果依然是个未知数，做这种投入未免有种不计后果的感觉，他侧过脸，想要说什么，景相宁恰好下巴抵着他肩头看表，他一扭头唇就轻轻擦过景相宁的脸。
两个人俱是一愣。
景相宁唇角轻轻勾起来，“又撩我？”
严笙红了脸，“没有，我是想说，你要不要再慎重点考虑。”
景相宁叹了口气，“没有足够的时间继续慎重了，现在得赌。”
这是他综合各方面条件之后考虑出来的结果，既可以在职权范围内直接操作不经过董事会，又能满足扩编的人员需求，但风险也是并存的，万一竞标不成功，后续会有很多麻烦。
严笙眼帘低垂下去，“我今天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我在想会不会和项目有关，或许我们不该这么执着于这个项目，万一……”
他一脸担忧，没说下去。
景相宁静静看着他，那种不安是会传染的，好几秒才扯出一个笑，“你有第六感？”
“我是认真的，”严笙眉心蹙起来，“我真的有种不祥的预感，要不我们放弃这个项目吧，只要我在华庭我就还有机会，跟着方文好好学习，还是有可能成为设计师的，我不想为了走这条捷径，让你摊上什么麻烦。”
景相宁抬手关掉电脑显示器，“我不可能半途而废，而且我做过风险评估了，结果都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他抿唇不语。
景相宁依然目标明确，所有的事情安排的有条有理，可为什么，他的心里始终不安？
他没法再问景相宁陶万熙今天到底去总裁办说了些什么，他的心里有些难受，脑袋一歪，靠着男人，“我有点害怕。”
景相宁手臂环住他的腰，低头，唇在他脸颊轻轻摩挲，“怕什么？”
“……说不清。”
景相宁已经做过风险评估，结果再坏也在景相宁承受范围之内，可是他没有，他觉得结果未必在他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有时候我在想……”他又慢慢开口，“我从薛家出来的时候一无所有，和薛朗轩之间失败的婚姻不光是搭上我这几年的青春，还有我对生活的很多热情，那时候我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以为我会变成没有目标，随波逐流的人。”
他说着，自己轻轻笑了笑，“可是后来你给我画了个饼，这段时间，我做设计虽然很累，可我很开心，我还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有时候我有一种错觉，哪怕做不上设计师，就这样做助理也很好，我有目标有方向，我就是有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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