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也没了办法，“只能尽快到谷市，没有别的办法。”
游艇速度飞快，因而有些颠簸，景相宁坐在严笙旁边，避开他受伤的地方护着他身体以免被撞到，距离事发过去有一阵子了，可景相宁那种恍惚的感觉还没有散去，脑袋里空空的，就剩下严笙扑向他那时候的情景。
救护车等在港口，游艇抵达后受伤的两个人立刻被送往医院，在医院先是繁复的检查，另一个受伤的人最终确定是腿骨断了，而严笙则有严重的内出血，以及脾脏出血，万幸的是脊椎没有受伤，两个人被先后送进手术室，景相宁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视线径直地落在脚下，光滑的地板折射白炽灯惨白的光。
他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几分钟过去，那种无意识的颤抖才停下来。
医生进入手术室之前的话犹在耳畔。
医生让他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市立医院这个地方，贺清扬是常客，接到景相宁电话，贺清扬熟门熟路找过来，在手术室门口见到面色惨白的景相宁，愣了下才走到跟前去。
“现在什么情况？”
景相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和这里医生比较熟，去问问这种情况手术的成功率，还有预后的情况。”
贺清扬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着急，可人都已经进去了，问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只能等了。”
景相宁愣了愣。
其实贺清扬说的有道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专门打电话给贺清扬，他想知道结果，手术要持续几个小时，他等不了，那个主刀医生把话说的太难听了，他不相信。
医生通常为了降低对方的预期，总将伤情夸大无数倍，以免将来惹祸上身，他就想知道真实的情况，他这辈子没有过几回这样被动地留在原地等待的处境，他有些受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这样无力。
见他低下头去，贺清扬叹了口气，在他旁边坐下来。
“你啊我说你，你是不是认真了？”
贺清扬想，他的反常太明显，连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是……”景相宁看了看自己的手，回想着严笙扑在他身上的情形，“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贺清扬之前只听景相宁说严笙受伤，这一刻才恍然大悟，“他对你认真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
景相宁话顿住，似乎在回想。
贺清扬问：“你觉得过意不去？内疚？”
景相宁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过意不去，内疚，是有。
可是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乃至现在，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不肯散去的，最糟糕的感觉，并不是这些。
而是恐惧。
灭顶一般的恐惧。
在游艇上的时候，他距离严笙那么近，他感觉得到他薄弱的呼吸，他那么瘦小，怎么受得了那样的重击，他伏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的模样让他觉得很可怕。
头天他告诉严笙，他开始厌倦他了，那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他厌烦他的异常，他更喜欢他从前乖巧的模样，离开他房间的时候他真的觉得一切好像就要到头了，他花那么大心思哄他，他把自己耗费很多精力的小岛给他，他还不乐意。
严笙还对他的触碰充满了抗拒，用身体不舒服这种借口来骗他。
他从前没有想过情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想要严笙，顺水推舟的一个交易，做就做了，严笙给过他很多快乐，也能安抚他的心，这样很值，他愿意为严笙做一些事，愿意给严笙钱，他想保严笙一辈子衣食无忧，但不包括无限度地容忍严笙的小情绪，那样很烦。
可严笙为了他呢。
严笙是第一个看到钢筋有问题的人，十来米高空坠落，他不会不知道危险性，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就扑上来了，他都不会害怕么？
那是极为漫长的三个多小时，景相宁在门口几乎等成了一尊雕塑，贺清扬还抽空去抽了根烟，回来的时候恰好见严笙被从手术室里面推出来，他赶紧凑过去。
景相宁自然也跟着，医生说手术还算顺利，但是内部出血过多，还需要在ICU里面观察一两天，严笙被推到了ICU里面，贺清扬本来还想说这下问题不大，让景相宁回家休息一下，可景相宁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空儿，换了防菌服就进了ICU。
贺清扬隔着玻璃看到，景相宁静坐在病床边拉着严笙的手，目光专注而柔软地凝在严笙脸上。
那目光他看不太懂，太复杂。
他觉得景相宁像是中了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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