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过后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落在屋檐上顺势而下，在廊前连成一片雾蒙蒙的水帘，陆瑾绵仰起小脑袋，不错眼地盯着看，亮晶晶的一双眼珠子里满是新奇和兴奋。
陆笙笙的手按在他的头上，笑问他：“绵绵觉得好看吗？”
“好看！笙笙以后我们每天来这里玩好不好？！”
“你想的美，”陆笙笙把人抱起来，“别看了，再看脖子都断了，睡午觉去。”
“为什么不能天天来？”
陆笙笙好笑地点他的鼻子：“这里又不是我们家，人家欢迎你天天来吗？”
小家伙噘起嘴：“那我们搬来这里跟叔叔一起住！”
“……你个小没良心的，回去我告诉爸妈，看他们不揍你。”
正在忙着收拾东西的贺崊听到他们的争吵声，忍不住笑着插上一句：“我很欢迎啊，绵绵想来随时可以来，每天来都行，搬来这里住也可以。”
陆瑾绵乐呵呵地拍手，陆笙笙白贺崊一眼：“你想什么呢？想跟我抢弟弟，门都没有。”
陆瑾绵中午这个点必须得睡一觉，陆笙笙把小家伙抱上床哄睡着，自己也有些昏昏欲睡，但这间农家院只有一间卧室这一张床，是贺崊的，他实在不好就这么躺上去，只能强撑着坐着打瞌睡。
贺崊洗完碗收拾了厨房回来，见陆笙笙坐在床边，一只手搭在陆瑾绵的小肚子上轻拍，一只手撑着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眼皮子不断往下耷拉，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上前去轻推陆笙笙的肩膀：“躺下来睡吧。”
陆笙笙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眨眨眼睛：“那你呢？”
“我不困，坐一会儿，你带绵绵一块睡吧。”
陆笙笙没再多犹豫，脱掉外套拉开盖在陆瑾绵身上的被子一角躺进去，翻过身抱住小家伙软绵绵的身体，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
贺崊看着有些好笑，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陆笙笙毛茸茸的头发，陆笙笙没有睁开眼，只在睡梦中轻哼一声，还下意识地贴着贺崊的掌心蹭了蹭。
贺崊微怔，这是从前陆笙笙对着他撒娇的习惯性动作，其实他还是记得一点的吧？
心里不由地一软，贺崊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些，温柔地帮他们掖平被子。
他没有睡意，随手拿了本书心不在焉地靠在床边，偶尔翻一页，目光不时掠过靠在一块，睡得安稳香甜的两张脸，心底最深处的那一块似乎更柔软些。
他想起好几年前，也是这样的冬天，陆笙笙才刚怀上他们的孩子没多久，正是最嗜睡的时候，每天中午吃完饭都要他抱着，一觉睡到将近太阳落山，他们时常会一起畅想孩子出生后的生活，想象他们的孩子会长得像谁，会不会很调皮，什么时候能喊他们一声爸爸，只可惜还没等到他亲眼看到孩子出生，他们就分开了。
好在现在还可以弥补，他不用再在不能成眠的夜晚头痛欲裂，不用再茫然无措地去寻找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他的笙笙已经在这里了，还有他们的……孩子，就在这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陆笙笙一觉醒来已经三点多，拉上窗帘的屋子里光线暗淡，让他有一些时空错乱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直到听到窗外传来的嬉笑闹声。
雨还没停，依旧绵绵不断，陆笙笙推开窗，贺崊正带着陆瑾绵在院子里玩，一大一小穿着同款的雨衣嘻嘻哈哈地踩着水踢皮球，睡饱了的陆瑾绵精力旺盛又跑又跳，略显笨拙的身体追着贺崊一晃一晃，摇摇摆摆的像只小鸭子一般。
贺崊在雨中来回奔跑，不时回身冲小家伙拍手逗他，笑得灿烂。
陆笙笙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忽然无端地抽痛起来，他有一些眼眶发热，莫名地想哭，又觉得自己实在莫名其妙。
陆瑾绵先看到他，颠颠跑过来站在窗下招呼他：“笙笙出来玩！”
贺崊走过来，从窗外探进身，捞起窗边沙发上搭着的陆笙笙的外套，给他披到身上：“下雨了，小心着凉，把衣服穿好。”
陆笙笙看着他愣了一愣，贺崊微微一笑：“傻了？”
他在陆笙笙的额头上轻轻一弹，陆笙笙终于回神，下意识地往后退一小步，低下头，小声说：“你别带绵绵这么疯了，一会儿摔一跤弄一身泥巴。”
“有我在不会的。”贺崊自信道。
陆笙笙无言以对，贺崊确实能给人莫名的安心感和依赖感，虽然他其实不想承认。
陆瑾绵一蹦三尺高，再次呼唤他：“笙笙出来玩！”
贺崊笑问：“你要出来一起玩吗？”
“幼稚。”
陆笙笙没兴趣在雨里疯跑，他在屋檐下支起画板，看着雨中笑闹撒欢的一大一小轻眯眼，他想把这一幕画下来。
贺崊抱着陆瑾绵回来时陆笙笙的画已经收尾，贺崊的目光亮了亮，轻轻一笑：“这幅画也给我行吗？”
“随便。”陆笙笙本来也没想留着，画完就算了。
陆瑾绵玩累了终于消停，贺崊拿出蛋糕点心给他吃，开了电视机给他看动画片。陆笙笙坐在一边沉默地吃布丁，贺崊给他递来纸巾，顺口问他：“你是不是快开学了？”
“嗯，下个星期就开学了。”
“那我比你还早一点，下学期我还能去找你一起吃饭的吧？”
陆笙笙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不许你去了？”
贺崊无奈一笑：“你这几天都不搭理我，我还以为我怎么得罪你了呢。”
陆笙笙有一点尴尬，这些天他确实一直躲着贺崊，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因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好在贺崊不记得那晚的事情，要不他真不知该怎么跟贺崊相处了。
“没有，这几天每天跟我爸妈一起到处去拜年，比较忙而已。”
“这样啊……”
贺崊没再追问，他骗了陆笙笙，虽然那晚他确实喝醉了借酒发疯，但其实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这么多天来，陆笙笙的态度已经摆明不想再提起这事，他才主动给陆笙笙找了个台阶下。
对陆笙笙，他舍不得逼他，也舍不得给他压力，哪怕他下个月就要跟别人订婚了，贺崊也安慰自己没关系，只是订婚而已，离结婚还远着呢，他还有时间，笙笙已经对他心软，他本能里还记得自己，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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