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散的魔物逡巡在走廊上,像是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时不时发出嗬嗬的呼啸。
头顶的金光依旧在微微闪烁,虽然薄弱,却仍旧坚挺,它挡住了绝大数从光明野涌入的魔物,可是……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霓商微不可闻地叹气,缩回了阴影角落。
“小桑姑娘,阿林怎么样,能救吗?”
桑梧看着躺倒在眼前的辟邪战士,他的胸腹上是一个被贯穿的血洞。
她身上的药粉早就空了,摩挲着手心的血痕,她点了点头,笑道:“放心,能救!”
“你忍着点,很快就好。”
“小桑……”霓商轻声开口,皱眉看向她几乎血肉模糊的双手。
“没事,我愈合能力很好的。”桑梧似无所谓地笑着,撕开自己刚结痂的伤口,挤出血液涂抹在战士的伤口上。
血洞很快就止住了血,甚至开始缓慢愈合。
桑梧有些高兴,笑道:“你看,他止血了,比止血散好用!”
却听见撕拉一声,霓商撕开了自己的罩裙,扯出一条干净的白布,不由分说拉住桑梧的伤手,一圈一圈缠绕上。
“别人要止血,你也要止血!”她盯着桑梧苍白的脸,语气认真,“你失血太多了,别再流血了。”
桑梧笑着点了点头,自己动手包扎,语气轻快,“霓商你不知道,我其实真身是巫女,是什么源血化身,一身的血能治病救人,特别厉害。”
“而且死了也能活,所以不用担心我!”她快速绑好了伤口,打了个奇形怪状的结。
桑梧的目光在周围停顿了半刻,一番苦战,他们如今只剩下十数个人了,还各自带着轻重不一的伤。
“你们还有人需要治疗么?”
没有人应答,只有外头依旧沙沙作响的落雨声。
霓商按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道:“可以了,你做的够多了。”
“我就想多救一个人,一个人也好……”桑梧轻声说着,转头看向远处,漆黑的夜里,天鹿城原本照明的壁灯都熄了,只有塔尖上的王焰还在旋转发光。
她微微攥紧拳头,咬住了唇角,又看向霓商,“霓商,我不想……我不想天鹿城和西陵一样……我不想再次醒来,别人告诉我,天鹿城是几千年前的旧事……”
一觉醒来,忘却了所有事情,只能从别人的嘴里听闻千年前的尘埃落定。
那些开心的、快乐的、悲伤的……统统都忘了。
可她不想忘记、不想重生!
霓商轻轻捏住她的手,认真道:“当然不会一样的,很多人都退到回廊里了,天鹿城会留存下来,辟邪一族不会灭亡。”
“你带着这几个孩子也过去吧……北洛回来,会找你的。”霓商转身拉出了三个尚未成年的辟邪幼崽,甚至有一个孩子还未化形,还是辟邪原身。
桑梧接过那只小小的辟邪,又看着另外两个小团子似的幼儿,问着霓商,“那你们呢?”
霓商微微一笑,“总归要有人断后,说不定还能遇到羽林和岚相,我们可以战到最后一刻。”
“可是……”
“身为王族,自然要保护族人。”
听到霓商这句话,桑梧愣了愣,因为她曾听嫘祖说过近乎同样的话。
——“身为族长,自然要保护族人。”
霓商做出的选择,赫然和嫘祖一样,她们都是温柔又强大的人。
霓商拍了拍她的手,又指给她两位伤势不重的辟邪战士。
“走吧,路上小心些。”
桑梧忽然指尖凝刀,又在胳膊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冒出的殷红被她撕下的零碎布条沾了。
“虽然没有新鲜的管用,但救急上应该有点用处。”将染了血的布条塞给霓商,桑梧草草包扎了伤口。
她重新抱起了小辟邪,最后重重地看了霓商一眼,“你们保重……我走了。”
“你也保重。”霓商微微笑着,笑容温和又恬淡,似乎只是寻常的道别,可她都知道,此番分离,再见未有期。
桑梧沉默着颔首,最终转头冲入夜色。
霓商目送她消失在雨幕里,才回头看向了身后仅剩下的十数战士,言语凛冽,“余下的人随我出战,尽可能拦住冲击的魔物。”
“是!”
深黑的夜色里,依旧飘摇着细细的雨线,给浓重的黑暗披上了一层灰雾。
冰凉的雨丝迎面扑在脸上,桑梧一时分不清什么流下来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眼前的落雨和魔物的嘶吼,让她恍若回到了当年的西陵。
痛苦、悲伤、绝望又心有不甘。
她猛地摇了摇头。
不,不一样的!
不会有事的!
大地忽然震颤起来,金色的大阵嗡嗡作响。
桑梧连忙刹住脚步,抬头去看。
金色的穹顶上,一朵火红的光束炸开,砰的一声,似是烟花绽放,天鹿城的护城大阵瞬时如冰雪消融。
桑梧缩了瞳孔,猛地看向了乾坤阵枢的方向。
姬轩辕怎么了?!
“大人?”
身后的战士轻声催促。
她回了神,这个时候顾不得那么多,只有跑!她咬了咬牙,带人继续赶路。
迎头飘下的雨似乎大了一些,彻底沾湿了赶路人的衣裳。
四野响起的魔啸犹如潮水,此时没了护城大阵的阻隔,更多的魔物涌进了城里。
“咔——!”
桑梧的身子猛地偏折,一道冷光从擦着她的脸颊划过,拉出一道皮肉翻卷的血痕。
有魔物!
“是极刃魔,小心!”
两位战士背立成犄角,将小孩和桑梧护在最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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