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一滴水珠坠下，点破了水面，波纹一圈一圈荡开，惊飞了一群薄翅的蜻蛉。
桑梧走进石门的一刹那，便怔愣在原地。
这一片青绿浓淡的茂密森林，居然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幽林莽莽、草木葳蕤，空气里都浮动着清冷的湿气。
逐步往前走，是一株巨大的古树，细长的枝条垂在水畦里，茂密的树叶遮蔽了青空，只留下一些细碎的阳光洒在地面上。
“这里是何处？”北洛有些讶异，推门进来，原以为又是另一处幽暗廊道，却没想到是大片的森林水泽。
“这是蜃界，森林水泽都是幻象，晴雪姑娘采的龙血草，便种在了此处，” 玄戈解释着，又说：“另外，此处有我辟邪一族的友人。”
“友人？”
“听王妃说，是名震北境的霒蚀君？”晴雪似乎略有耳闻。
霒蚀君又是什么江湖诨号，听上去似乎是个厉害的大妖？
他们三人在断续交谈，可桑梧却出奇地沉默。
默默地跟着向前，忽而踩到一株金色的小花，让她止住了脚步。
花瓣圆润、花蕊中方，粗看之下，像极了铜钱。
桑梧弯下腰，指尖碰了一下，眼睛有些失神，疑惑道：“……金……金钱花？”
金钱花是……什么？
她下意识捂住心口，那里似乎有些隐隐作痛。
太阳穴也突突地跳动起来，脑袋开始发胀，存在破碎记忆里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她看见了同样葳蕤的森林、同样灿烂的金黄花朵，来回交错着出现在脑海中，驳杂成奇怪的色块，一块一块堵住了思绪。
就在桑梧要瘫坐在地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稳住了她的身子。
北洛低头去看，她的神思不知去往何处，双眼无神只呆呆地凝滞着，轻轻晃了晃她的身子，语气带了焦急，“桑梧？你怎么了？”
而横卧在巨树深处的女子陡然睁开眼，深色的眸子里沉着幽紫色的光，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轻轻跃下，足尖踩在水上，却不下沉，一步一步走向声音的来源。
“晴雪姑娘，她怎么了？”
浅蓝色的灵力浮动着没入桑梧的天灵，顺着她的灵思下移，轻柔又缓慢打碎了那些聚在一起的记忆节点，那些斑驳的色块悄然湮灭，僵住的思绪也逐渐开始活泛……
“没事……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桑姑娘之前的记忆忽然混杂在一起，一时有些冲击，才会让她失了神。”
晴雪这句话刚落下，桑梧就猛地咳嗽起来，从迷蒙中惊醒。
“咳咳……咳……你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一抬头就望见北洛乌沉的眼，桑梧一时懵住。
拍着脊背帮她顺了气，北洛语气里压着不满，“你刚才变成傻子了，知道吗？”
“傻……傻子？”
“又想起了什么旧事？”仍旧是不满，北洛捏着她腕的手微微用力，“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对你不好。”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看见一朵花，”她举起那朵被她掐在手心的小黄花，递在北洛眼前，语气有些犹疑，“突然就觉得有些心痛……然后想起来一些画面。”
桑梧转头看了看四处，喃喃地说道：“我想起来……我好像见过这个地方……水泽……白……”
“是白梦泽。”
清冷的女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泠泠的水波声。
那是一位清绝的高挑美人，五官冷淡，长发至臀，一身紫蓝的装扮凭添了她几分诡秘的神韵。
“白……白梦泽？”
桑梧脑海中的熟悉感告诉她，这个叫做白梦泽的地方，自己确实曾经去过。
清绝美人一步一步走至桑梧面前，在她愣怔的时刻伸出了手，想要抚上桑梧的脸，却被人挡住了。
北洛横身在桑梧之前，警惕地盯着她，“你是谁？”
美人微微侧首，看着北洛的模样，又看了一眼玄戈，语气淡淡，“我叫云无月，也称霒蚀君，是这蜃界的主人。”
原来这位辟邪一族的朋友，就是她。
玄戈此刻朝她抱了拳，解释说：“霒蚀君，我们此番来这蜃界，是为了取五年前栽种此处的龙血草。”
“你的伤，能治了？”云无月略有疑惑。
晴雪朝她微笑着，也是一番解释，“龙血草配上神血，再在古厝回廊深处修养百年，王上的伤能治好。”
“神血么……原来你是神么？四千多年了，你过得可好？”
云无月明白了什么，仍是伸手想去触她，却依旧被北洛挡住了。
“四千年……你认识桑梧？”
“我……”云无月的视线跳过北洛，只落在他身后的桑梧身上，“我是认识她。”
她自腰间摸出了什么东西，摊在了桑梧面前。
“你的东西。”
白皙的手掌心，是一枚中空成圆的骨环，带着温润细腻的光泽。
“……我的东西？”
“骨玉的佩环，绳穗已经烂了，千年一过，最后只留下它，”她平淡至极地说着，看向桑梧，“缙云留给你的。”
“……缙云？”
桑梧的瞳仁微微一缩，心口的憋闷愈发严重，连呼吸都逐渐变粗。
似乎这个名字激起了什么要紧的记忆。
“桑梧？”北洛很快意识到不对，转身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呼……呼……”她摇了摇头，却轻轻捶着自己心口，断续着说：“心里……我心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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