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昂没见过谢意这个样子，他印象里的谢意似乎一直都是软绵绵的，不贪玩不躲懒，却也不主动不外向。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别人不让他做什么他就一个人安安静静自己玩。说是与世无争也好，自我约束力强也罢，但是现在，就在自己面前，谢意第一次表现出他强烈的情绪，这种情绪完全处在他本人可控的范围之外。
“我没你想得那么单纯、不谙世事，之前聚餐你送我回学校的时候，我不小心多嘴说出我喜欢男生这件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似乎是错觉，王清昂看到谢意的眼睛慢慢蒙上了一层水汽。
“其实根本没什么不小心，我是故意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GAY，所以我就找了一个合适的契机，让你知道我也是而已。我确实没接触过你口中所谓的‘圈子’，但是说到底，我跟里面的人没什么不同……”
谢意停了一下，像是在鼓足最后的勇气，他说：“强哥，我喜欢上你了。”
不是错觉呢，王清昂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他看见谢意本来就苍白的脸上，一道水痕慢慢滑过，虽然无声无息，但似乎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心坎里。
“谢意……”
“让我说完，”谢意侧过头，抬手抹了一下眼泪，“呼……我承认一开始对你有好感是看脸，但那只是有好感而已。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可能是之前你帮我盖章，可能是你晚上陪我加班……”谢意忽然笑了下，“也可能就在前一分钟，就在前一分钟你说我跟别人不一样，我就喜欢上你了……”
谢意的声音淹没在他溢出胸口的喜欢中，他低着头，手攥得紧紧的。
王清昂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抬手拍了拍小朋友的肩，“谢谢你谢意，谢谢你喜欢我……”
谢意在听，在很认真地听，他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等待着，等待接下来男人说的话。
“只是……我无法回应你的喜欢。”
王清昂是这么说的。
谢意再也绷不住了，他刚刚努力堆砌的表情已经土崩瓦解。虽然潜意识里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是心酸的眼泪还是毫不留情地冲出眼眶，然后争前恐后地砸在地上。
“别哭，嗯？先把眼泪擦擦，擦干了我跟你解释一下，行么？”王清昂不太想看到谢意哭，对方的眼泪在不断扰乱他的心绪。
谢意点头又摇头，眼泪完全止不住，“不用解释……不用的……”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但是尾音还是在打着颤。
“谢意你先抬头看着我，”王清昂把手里的烟扔在地上，双手捧起谢意的脸，那两片脸蛋又凉又湿的，让他更加心疼，“谢意，我也挺喜欢你的，只是我的喜欢跟你的不太一样……”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两个人要想在一起，‘喜欢’固然重要，但‘喜欢’并不是唯一重要。说实话，如果今天你是在跟20岁的我告白，我肯定会同意的。只是再过一个多月我就30了，到了这个年纪，该考虑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顾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谢意被男人捧着脸，又委屈又悲伤地含着泪。
“我拒绝你虽然让你很伤心，但也是在帮助你。你喜欢我不假，但你没有考虑喜欢之后的事情。现在我还算年轻，但是10年之后呢？20年之后呢？”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谢意带着哭腔说。
“但我不会一直陪着你啊，”王清昂自嘲地笑了笑，“我肯定会比你先走一步，那时候你身边可能没有一个亲人，还会有人继续把你当成异类，这些你能承受么？”
“我跟你一起走……”小朋友急忙说着，却换来男人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还没跟家里人出柜，”男人这句话让谢意哑口无言，“据我所知，你也没有吧。”
谢意轻轻挣开了王清昂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用力擦着脸上的泪渍。
“谢意，你这个年纪很容易把依赖当成爱，毕竟我算是你第一个认识的GAY吧。我想，如果你遇到的不是我，是另一个人，你也可能同样对他产生感情，我不希望你犯这种错误。”
“我的感情，就这么让你不踏实吗？”谢意轻声问道。
王清昂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你大学还没毕业，对未来还是一片迷茫，以后是学习还是工作，在N市还是在其他地方，都还不确定……我是个比较死板的人，我不接受异地恋、我希望对象和我没有太大的年龄差，我也希望他有稳定的工作……”王清昂只能把话说死，因为这些要求谢意大都不符合。他想拒绝谢意，就不能心软。
听到这，谢意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但他还是问道：“如果我现在已经工作了，有了稳定的收入，也跟家里出柜了，你就会接受我吗？”
男人只是轻笑：“谢意，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如果你没在‘海底’见过我，不知道我是GAY，你还会喜欢我么？”
谢意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会喜欢我的，对吧？”王清昂继续问他。
谢意确实被问住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王清昂不是GAY，那王清昂会不会只被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老师、一个普通的学长呢？毕竟他对王清昂一切的好奇、憧憬、暧昧……都基于他知道对方是个GAY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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