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从窗户纸上投下一片橙色的色彩，很像某人弯刀上的图案。他轻轻动了动，大脑里强劲的疼痛就铺天盖地的袭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拉紧的琴弦发出被束缚的呜咽。
莫雨把身体撑起来，扭头看到正坐在木桌上不知做些什么的背影。
“笛音？”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在在！”笛音三下两下把苹果皮削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成功收官。
她跳到莫雨床前，扎了一块果肉递给他：“要吃么？”
莫雨摇头。
于是笛音顺手就塞到自己嘴里了。
“我睡了多久？”莫雨问道。
笛音比了个二的手势。
这么长时间么，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谷主已经都替咱们处理好了。”笛音吃着苹果含糊不清，“他说让你先什么都不用担心，养好精神就成了……苹果好甜，莫杀是从哪里摘的？”
莫雨没说话。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笛音凑过来，抓起他的胳膊，又看看后脑勺，最后在背部拍两下，“好像没什么严重的地方，果然还是疲劳过度了么。”
莫雨任由她瞎折腾也不反抗，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抱歉。”他突然说。
笛音吃苹果的动作一泄。
“之前……”
“……”
咔嚓一声，一大块苹果被啃下来。
莫雨自顾自地说下去：“本来没想过会那么严重的，却还是……”
——又杀了那么多人。
“……”
又是一阵咀嚼声，身旁的姑娘把一大口苹果咬的嘎嘣脆。
“抱歉添了这么多——你能不能别吃了！”莫雨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笛音讪讪地放下手，无辜道：“不好意思，我实在是饿了。”
“……那你吃吧。”莫雨扶额。
笛音恩一声，漫不经心地将苹果咽下。
说不震惊那是骗人的，莫雨疯起来居然杀人成性这一点笛音是万万没想过也万万不敢想的。
刚见面的时候她就开始奇怪了，两个没什么势力的少年，流浪四方，说不会被人欺负那是打死都不会信的，更何况还有武林人士追杀，若是莫雨一点保命的手段都没有那这些年江湖上的人也就不用混了，连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都抓不住。
于是理所当然的，笛音想到了稻香村时莫雨操控的那些毒气，猜想莫雨可能会什么不得了的绝世武功。
不是他天生体质如此就一定是后天养成。若是第一种那还好说，挺着就完了哪有那么多话；但若是后，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笛音又愤愤地咬了一口苹果。
“莫杀呢？”莫雨问道。
“谁知道。”她耸耸肩，“刚才把苹果当下就没影了，不知道去哪里快活了吧。”
“笛姑娘说这话可就错怪我了。”莫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接着五大三粗的男人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面。
“我可是特意从厨房拿了吃食给少爷，为了保证它不凉一路小跑着来的。”
笛音幽幽地瞅他：“给我的是苹果，给你家少爷的就是面条，邀功太明显了啊。”
莫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地将面条放在桌子上。
“笛音你吃吧，我现在不饿。”莫雨揉着太阳穴。
笛音一边走过去把面条端过来一边评价：“脑袋还在疼？你这一发疯后劲还真大。”然后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用筷子挑起面条：“不用我喂你吧，莫少爷？”
莫雨沉默了一秒，似乎是想起了马车上不太好的回忆，认命地接过。
“这就对了。”笛音又拿起没吃完的苹果凑到嘴边，对莫杀道，“话说你这个苹果是从哪里摘的，味道好甜啊。”
“好吃么？”莫杀问。
笛音点头。
“当然好吃。”莫杀哼哼两声，“因为这是恶人谷特产，尸菜田里摘来的啊。”
“——唔唔唔唔！！”笛音闻言瞬间捂住腮帮子。
“她怎么了？”莫杀后知后觉地指指少女。
莫雨挑着面条说：“咬到舌头了吧。”
“……”
他慢悠悠地尝了一口面条，咸了。
两人若无其事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在距离莫雨住的地方大约有几十米了，才齐齐停下脚步。
笛音瞥了一眼全身僵硬的莫杀淡淡地开口：
“你可以放松了。”
莫杀闻言如蒙大赦，扑通一声坐在冰凉的土地上，嘴唇发紫脸色惨白，听不清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要装也装的像一点啊，你一直在颤抖你自己没感觉？”
感觉？
莫杀扯出一个劫后重生的笑容。
那种东西，在他被王遗风安排去给莫雨送饭的时候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是的，他怕死了，双腿从进入开始就一直在抖，根本无法平静下来的心脏，和骇人的窒息感，他简直怕的要去撞墙了。让他面对一个刚入谷就大杀特杀的恶魔还不如叫他在昆仑山山顶上连做几百个后手翻，不，几千个也可以，只要不见到这个煞星，做什么都无所谓。
难以想象，若是日后没有笛音在身边，他单独面对莫雨，恐怕都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笛姑娘……你，你不怕么？”
“怕？”笛音仔细斟酌这个字，“还行。”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能坦然面对，是因为我知道，他本来不想这样的。”
不想什么？
如果不是莫杀此时畏惧莫雨听见，他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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