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家小子年纪轻轻便任中书省要职，初时曾引来许多老臣不满。几名谏官曾向皇帝上谏，最后却不了了之。知情人不禁感慨，闻仕珍自己当了参知政事，便铁定心思要让自己儿子今后也封侯拜相。
闻雪朝入朝两年，逐渐便成了京中纨绔笑谈的对象。他们嘲他腰金衣紫后便愈发高不可攀起来。广阳同他一般大的子男，大多都已婚娶多年，膝下有儿有女。而闻大人几年间拒了诸多做媒，孑然一身到如今。
中书省的大臣们都有家室，就连太子殿下也不意外。许多个夜晚，留守中书署的只有闻雪朝一人。他不愿回闻府，也无耳鬓厮磨的去处，便时常在中书署待到深更半夜，同那堆连篇絫幅的折子打交道。
今日各郡上疏了近百封奏折，大多是居功邀赏，旧案重查。他通常在前堂将奏折筛查一遍，再按类分好送给太子后堂阅批。
闻雪朝将百封折子归整好，发现还剩下了两封。他伸手取来，见两封折子上分别写着“延东祝府圣启”，“杜陵郡府圣启”两行字。
军情向来直达临枢院，由军机大臣审阅，为何此次上奏到了中书省？他隐隐觉得事出有因，凝神朝后堂望了一眼，用身影拦住了烛光，便将两封折子展了开来。
“永平三十二年四月初四奏，皇上圣鉴谨。三月廿十，五殿下率西翼军绕后君留岛，激战七日，遇乌首主力埋伏，副将被俘，殿下生死未卜。然乌首未有大动作，臣以为殿下未薨，或成乌首人质，逼我军就范。延东终生为战，誓死不退。延东军祝梁跪。”
闻雪朝怔然了片刻，抓过了杜陵郡府的折子。
“永平三十二年四月初三奏，皇上圣鉴谨。延东军三月出杜陵征君留岛，激战数日大败而归。应抚慰亡将之时，臣于舰中目睹五殿下投敌，斩杀我西翼军副将，受乌首上宾之礼。臣跳水逃归，险被殿下以箭射于海中。望圣上明鉴，缉拿叛将。杜陵郡守任季跪。”
两封急奏，祝梁称赵凤辞战败被俘，杜陵郡守趁赵凤辞临阵叛逃。
可他怎么会败，怎么会反！
闻雪朝猛地站起身，将两封折子塞进了衣袍腰侧，抱起沉重的折子便进了后堂。
“雪朝，你为何才理好，我快乏晕过去了。”赵启邈满脸睡眼惺忪，仰首打了个哈欠。
“殿下，我腹中不适，去出恭一趟。”闻雪朝放下折子，转身便走。
赵启邈瞥了神色匆忙的闻雪朝一眼，取过最上首的一册，神色慵懒地执笔开始批阅。
闻雪朝绕过中书署中值守的侍卫，悄然无声地走入了恭厕。
他在万籁寂静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中书署专门处理朝中机密，出入皆有羽林卫盘查。奏折用的是官家榜纸，若随身携带，极易被人搜出。
他确信赵凤辞不会死，也不会叛。那人五年前抱着一番赤子之心南下东海，如今延东军日益强大，夺回群岛指日可待，他怎么可能会叛逃乌首？他想起自己给五殿下的那枚玉佩，不知那么多年，他是否发现了其中机巧，又会如何处置？
太子一直候着五殿下跌落神坛的那日。无论是延东府还是杜陵府的折子，都不能让他知晓。
若自己不信赵凤辞，便无人会相信他了。
闻雪朝眼中浮上熠熠，他将两封折子撕成了碎片，捧在手心里。
赵凤辞批了会折子，听到前堂传来一阵隐忍的干呕声。他掀开帘子朝外看，只见闻雪朝正扶着案沿，大口朝嘴里灌着茶水，时不时还低咳几声。
“上吐下泻的，你今日不会真吃了什么不干净的吃食吧？”太子蹙眉，“你还是早些回府去，好生歇息，若是上不了早朝，明日便告假一日。”
闻雪朝朝太子表兄投了一道感激的眼神，行礼后便甩袖离了中书署，径直打道回府。
轿子颠簸，闻雪朝倚在软榻上，腹中绞痛得厉害。在怀中摸索了半天，他终于摸到了那个葫芦香囊，闻雪朝闭上眼睛，将香囊紧紧攥在手里，许久都未松开。
赵凤辞，你是死是活，我亲眼见了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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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还记得石宝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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