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在府内招待着来客，闻澜便早早等候在了闻府门口。他担忧地向远处张望，总觉得今日公子出门时神情不太对劲。
马蹄声自远而近，闻雪朝的车驾近了。待轿子停下，闻澜忙走上前为闻雪朝掀帘：“公子……”
没料到公子刚从轿内探出头来，便一把推开了自己，用袖子掩住嘴大步走进府内。
“公子！”闻澜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便追了上去，“公子，府内有五殿下造访！”
赵凤辞昨日回仁明宫后，将马场发生之事如实告知了泾阳昭仪，昭仪得知闻雪朝饮酒后还被自家小子带着纵马，将赵凤辞稍稍责备了一通。赵凤辞就寝后思来想去，觉得母妃说的有理。这其中也有自己的过错，不知那闻雪朝心中是否有芥蒂。他决意来日抽空去闻府一趟，借着给闻相带祖父书信的缘由去看望一下闻家小子，也算是礼尚往来。
听闻刚回京不久的五皇子带了镇北将军的名帖上府，闻仕珍连忙出府相迎。赵凤辞正与闻相就塞北局势坐在主厅相谈，却见闻雪朝的身影从厅前一闪而过。他快步流星地从门前走过，几名小厮满头大汗地在他身后追赶。
“大庭广众之下你追我赶，成何体统！”闻仕珍怒斥出声。
见五殿下神色一时有些好奇，闻仕珍捋了捋胡须叹道：“闻玓自幼丧母，臣又因政事繁忙管教不力，如此莽撞，倒是让五殿下见笑了。”
两人又就边境战事交谈了半盏茶的功夫，宫中传来旨意召闻仕珍入宫。闻相嘱咐府中管事好生招待五殿下，便匆匆出了府。
闻仕珍走后，赵凤辞将手中茶一饮而尽，开口问管事道：“闻雪朝人在何处？”
随管事走到了闻雪朝住的云容阁，见满院的奴仆都站在院外，为首的闻澜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你们不伺候少爷，呆站在门外做甚！”管事怒道。
“少爷说他要一个人静静，不让我们进院伺候。”闻澜瞥了赵凤辞一眼，担忧地说道。
赵凤辞一言未发，直接上前推开了云容阁紧闭的大门。
院内只有闻雪朝一人。他正面色苍白地趴在水池前，喉中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干呕声，捂住嘴巴的手颤抖得厉害。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闻雪朝马上直起了身，背对着来人冷冷道：“哪个不听话的奴才，我让你进来伺候了吗？”
见身后人迟迟未出声，闻雪朝皱着眉头转过身来，见站在身前的竟是五皇子，面上露出了讶色。不过闻公子反应极快，用袖中帕子拂了嘴，少顷后便拍拍袍子站起了身，不露声色地朝赵凤辞拱手道：“殿下大驾光临，雪朝身体抱恙，有失远迎。”
赵凤辞见这人一双杏眼微微泛红，好似刚刚哭过，面上却浑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有些莫名的焦躁：“你今日又饮酒了？怎的吐成这副样子。”
“我午憩时梦到厉鬼入梦，勒住我脖子，要把我置于死地，醒来后便感到略有心胸不适。”闻雪朝说，“殿下，您信这世上有鬼神么？”
赵凤辞不知闻雪朝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开口答道：“信者谓其有，疑者意其无。世间万物瞬息万变，本就没有绝对一说。”
“晋安帝建立大芙前夕，曾率兵攻破广阳都城门。广阳百姓誓死守城，城中水粮断绝，百姓却一步不退。数日后先帝破开城门，发现城中已赤地千里，饿殍遍野。世间若有鬼神，为何先帝福寿齐天，大芙百年屹立不倒。世间若无鬼神，那死去的百姓又何其无辜，何其无辜啊……”
赵凤辞心中有些惊叹，这人竟敢当皇子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幸亏听到的人是自己，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恐怕闻雪朝被治辱君之罪都是轻的。
“古人云，心中无鬼，何惧鬼哉。你只是被梦魇了而已，不必想太多。”赵凤辞见闻雪朝满脸怅然若失，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声说道。
“我本不惧鬼神。”闻雪朝喃喃道，“可这世上若满是草芥人命之徒，人若是鬼，其鬼何其凶险也？”
闻雪朝足足告了三日的病假，赵凤辞再一次在上书院见到闻雪朝时，闻公子已恢复了往日言笑晏晏的模样。倒是太子上课时频频转头看向身后的闻雪朝，看起来对这便宜表弟格外关注。
上书院刚下了学，便有太监上门传旨，召闻雪朝前去中宫拜见。
赵启邈听到母后的旨意，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开口对闻雪朝说道：“我与你同去。”
传旨的太监忙屈膝跪下：“奴才该死！皇后娘娘只让奴才召闻公子过去，还让奴才告知殿下不必跟来。”
赵启邈冷哼一声，甩袖便往殿外走去，吓得那太监膝盖一软，差点直不起身来。
赵凤辞定睛看向闻雪朝，见他并未理会拂袖而去的太子殿下，接旨后便一言不发地跟在太监身后走了。
闻雪朝走进皇后居住的慈元殿时，闻皇后正在逗趣着怀中的雪兔子。闻皇后已近不惑，面上却容颜依旧，气色极好。她见闻雪朝入了殿，便轻轻将兔子放进身旁的嬷嬷怀里，气定神闲地开口道：“玓儿来了。”
闻雪朝向闻皇后行礼后，闻皇后玉手一挥，嬷嬷带着宫内的侍女默默退出了殿外。
“许久未见，玓儿又长高不少，上前来给姑母仔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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