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也许是上天并不想成全她殉情而去的佳话,这一梦虽长,却终究还是醒了的,只是醒来后的风湮,却沉凝的有些吓人——旁人眼看着她的变化,恐怕便只余心痛了吧。
—— 一夜去我好年华 爱恨两轻擦
—— 一夜千山尽素裹 明月照天涯
—— 一夜白我黛青发 生死两牵挂
—— 一夜满城尽飞霜 别故人桃花
—— 一夜春去又秋来 心空余冬夏
—— 一夜乱我心如麻 悲喜两无暇
—— 一夜断我情字卦 惹聚散两消乏
—— 一夜天高水远 丝竹皆唱哑
风湮拖着小产之后的病体偷堕凡间,以极大的毅力支撑着看遍北方的荒沙千里、南方的林木葱郁、西方的遮天大雪、东方的沧海奔流,几乎要认不出这是她曾经居住过的世界。一场天劫,改变的实在太多太多。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终于找到榣山,旧时的河流干涸,旧日的高山倾倒,仅有几株断倒露出根茎的梧桐,依稀可见旧时模样。
少年时候的快乐时光,旧时的梦境,所有、所有的曾经……都已经变了样子啊。
风湮想起太子长琴曾想削制一把纯阳之琴来,指着其中某一棵梧桐对自己说:“此真可塑之材也,然欠岁月雕琢。”
如今,这株梧桐已是良材美质天成,却在这一场天灾里从中间生生折断!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湮儿……我知你终会来……”
微弱的声音响起在背后,蓦然回首,风湮的呼吸几乎要滞住。
“长琴~”
本是娇憨天真的声线,终究在岁月风中变得柔婉沉凝,如今念来,更是含泪带血。
投胎途中于榣山恋栈不去的太子长琴有苍凉的笑,白衣是精灵似的恍惚,风湮指尖轻触,什么也抓不住。
一如几千年前的某一日里长琴那被长风吹落的衣袖,令她仿佛失去了什么,心神为之一空。
“长琴!……”
风湮悲泣出声,一直以来全凭一缕相思而硬支着的身体在瞬间瘫软如泥,然而此时的太子长琴却再也没有那个宽厚的肩膀可以供她攀着磨蹭撒娇。
太子长琴虚弱的笑了笑,伸手空抚了抚风湮的发。
含悲无言的二人久久对视,有泪或无泪,凄清悲切的目光里有着诉不尽的伤怀心碎。
好似绝望的杜鹃,一口一口呕出心头的热血,点染一地嫣红。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谁曾仗指尖七弦傲立三界九天?
谁曾着白衣如雪笑望江山无限?
谁曾舞红尘一梦醉了天上人间?
谁曾唱执子之手约定碧落黄泉?
如今,那些年少风流,那些歌哭无忌,都做芳菲落灭。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惘然呵!惘然呵!
于这只剩惨白的人生里,除了错综如麻的迷惘惆怅,还有什么感情浓得足以面对我们曾经的那些七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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