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殷九离十三岁。
国主老来得子,至今已年过六旬,心力大不如前。
殷九离身为幺儿,上面只有八个姐姐,分担朝政的重任全压在了他身上。
因此,虽然是白道人的关门弟子,其实他并不常来太极观。
大概只有月底的几天,萧惩才能看得到他。
殷九离不在时,萧惩喜欢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殷荷,萧忠良。
是他爸爸妈妈的名字。
关于父母,他如今能记得的也只有他们的名字了,于是一遍遍地写,拼命想将他们刻进脑海。
有时,他甚至还会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名字写成“萧厄”。
而等回过神来时,心中唯剩下一股令人茫然的荒凉。
“小西风,小西风,我想吃蛋蛋!”
偏偏有个没眼力见儿的,总是趁他发呆时吵着嚷着要上山掏鸟窝。
明明比他还要小两岁,个头儿却比他高,肌肉也比他壮,像只小尾巴一样绕着他转。
“小西风,小西风,小……”
“好了别吵,我去还不行嘛。”
萧惩生平最怕哄小孩儿,但似乎又一直都在哄小孩儿,无奈只能带着叶斯文去山上扒鸟蛋烤来吃。
他是最近才听白道人说起,对方刚出生时,曾发过一场高烧。
原来,叶斯文敢理他,不是无知者无畏,是真的脑子不大好。
.
无量山上遍是红松。
一年四季松涛滚滚,远远看去,就像沸腾的血海一般。
松林中有种不知名的青鸟。
非松子不食,非松露不饮,下的鸟蛋味道极其鲜美,叶斯文只尝过一次就食髓知味,从此念念不忘。
“小西风,这里这里!”
叶斯文指着整座山上最高的一棵红松:“就是这棵树上有只大鸟窝,上次咱掏过的!”
算他会挑。
萧惩抬头望望耸入云端的擎天巨木,只感觉一阵目眩。
“一句‘小师兄’教了你五年都没学会,记鸟窝的位置倒是记得清楚。”
萧惩哭笑不得,只能挽起袖子硬着头皮往上爬。
刚一动作,突然听到林子深处有人在说话。
“小西风加油!小西风棒棒哒!”
叶斯文拍着手给他鼓劲儿,见他忽然又愣着不爬了,很是着急,“快呀快呀,我要吃蛋蛋!”
“嘘——”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萧惩从树上滑下来,拉着叶斯文躲到了树后面。
刚隐藏好,就见几位师兄每人怀抱着一把柴,走了过来。
近了,能清晰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三师兄:“说实话,我还是不大相信小师弟是瘟神。”
“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六师兄说:“自从五年前他身份被爆出来,观里的香客就变得越来越少,你看咱的功德箱,都空了多长时间了?”
“唔唔唔……”
叶斯文似乎想说话,但被萧惩捂住了嘴,只能挥舞着手脚在树后挣扎。
“咦?”七师兄一顿:“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有人。”
三师兄往四周看了看,“哪儿有人,应该是鸟叫,青鸟的叫声就很像小孩子啊。”
“大概吧。”
七师兄皱皱眉头,叹了口气,“唉,真是谁沾上他谁倒霉,太极观破落了大家都跟着不好过。”
六师兄望天:“不知道师父到底图萧厄什么好,宁愿吃糠咽菜也要……哎呦,谁拿石头砸我?!”
“就砸你,让你说小西风坏话!”
叶斯文气鼓鼓地从树后冲出来,就像一头暴走的小老虎,扑到六师兄身上就是一顿撕咬。
直打得他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嗷嗷直叫。
“疯了疯了,叶斯文你是疯了吗?!”
“说谁疯呢,你才疯你全家都疯!!”
“别打了!别打了!”两位师兄赶忙上前拉架。
结果叶斯文天生蛮力,浑身的肌肉就像一块块的小铁疙瘩,少年们没一个是他对手,都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看到萧惩从树后走出,三师兄急忙喊他:“萧厄,还不快把叶斯文从我们身上拉开!”
“我要是能拉得住,刚刚就不会任由他冲出来了。”萧惩头痛的按按额角,表示无能为力。
默了片刻,他苦笑,“三师兄,如今……你我已经生分到需要直呼姓名了么?”
“……”
三师兄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吧。
直到叶斯文打累了,动作慢了下来,萧惩才终于寻到机会将他拉开,几位师兄赶忙狼狈地爬了起来。
六师兄捂着鼻血,指着萧惩对叶斯文说:“想不到你不仅傻,还疯,你就跟他好吧,早晚有一天你得被他害死!”
“你再说!”
叶斯文一听,又要打他,萧惩赶忙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三师兄拉着六师兄往后撤,“别说了六师弟,走吧咱走吧,你不喜欢萧厄以后躲着他点儿就是,再说下去不还是讨打嘛。”
几人这才作罢离开。
叶斯文回头,愤愤不平地说:“小西风,他们欺负你你干嘛不让我打他们啊?”
萧惩弯腰给他拍着裤腿上的土灰,反问:“既然你知道他们欺负的是我,而不是你,你又为何要打他们?”
“因为,因为……”
小孩儿眼神一暗,垂着眼说,“因为他们都嫌我脑子笨,不跟我玩,只有小西风对我最好。”
这孩子,还真是笨啊。
笨得让人心疼。
“别难过了,你刚刚不是已经帮我打回去了嘛。”萧惩安慰他。
用衣袖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迹,“不过以后不许了,谁爱说谁就说去,我没什么的,看你,弄得自己也一身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