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弓一承接她的目光，柔声道：“这点我可以保证。”
“那我就放心了。”林曼殊好像累极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叶弓一没有打扰她，轻轻放开她的手，坐在床边看着她入睡。
约莫黎明时分，这个独特的女人在梦中自顾离开了，轻巧而体面。
王医生通知了林曼殊的律师后开始善后事宜。
叶弓一坐在客厅里等温宥，从清晨等到日暮。
A城开始下大雪，叶弓一的记忆里似乎每一次事关离别都有雪的参与，但细一回想，那些冰冷的深处，都有温宥的身影，他总在最令人绝望的深渊处走来，把他拖离风雪。
门铃响起，叶弓一起身去开门，门外的人正是温宥，两个人凝望半晌，叶弓一打开怀抱，温宥垂首紧紧拥住了他。
“她走了。”温宥埋首在他肩头喃喃道。
叶弓一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她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我以为我不会难过。”温宥道。
“难过就多趴一会儿吧。”叶弓一紧了紧抱他的手臂。
两个人在门口静静相拥，直到王医生出来，咳嗽道：“大公子回来啦？”
温宥这才放开小叶，走进屋子跟王医生打招呼。
王医生也没多说什么，转身道：“进来看看吧。”
温宥回首望叶弓一，叶弓一了然，上前牵住他的手，两个人一同进了卧室。
房间里的仪器设备都已被清理到一边，林曼殊的遗体也已经由专业的入殓人士清洁整理完毕。此时的她一身玉白裙衫，双手合于胸前，优雅安静宛如恬眠。
叶弓一捏了捏温宥的手，温宥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静默地看着那个已经离去的女人，回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场景。
宾客尽去的黎明，天色未醒，却下起了绵绵细雨，在樟树上痴坐一晚的男孩终于感受到丝丝凉意，准备回到屋中，可就在他要从树上一跃而下之时，他看到他明艳动人的母亲从大房子里走出来，她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足走入雨中，雨水滑过她的面颊和身体，没有让她有丝毫的狼狈，反而洗去了她常年浸淫于犬马声色之中的慵懒浓艳，她在雨中独自起舞，眼神没有丝毫的醉态，透露出的是一种清醒犀利的孤独。
温宥在那个时候心里隐隐感知到，他无法从这个女人身上得到那些母子之间应有的温煦之爱，但他愿意原谅她，因为那样的林曼殊不必折损于任何人。
“什么时候通知林家人？”王医生问道。
温宥将目光从遗体上收回，答道：“现在可以通知了。”随后转身对叶弓一道，“我先送你回去。”
叶弓一点点头。
两人一起出了酒店，叶弓一道：“我自己开车出来的，基地那边哥你可能过不去。”
温宥道：“一定要今天回吗？”
“责任重大。”叶弓一道，“过几天我要去南海执行巡航任务了。今天是最迟的归队时间了。”
“那好。”温宥整了整他的衣领道：“注意安全。”
叶弓一上前抱住他，“好想你，哥。”
“我也是。”温宥道，“好不容易见到你，舍不得。”
“哥哥弟弟，还有小猫都好吗？”
“哥哥弟弟已经长大了，小猫已经变成肥猫了。”温宥柔声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们。”叶弓一叹气。
温宥摸了摸他的头发，“快了，最迟一年。”
叶弓一诧异抬头，“哥，你的意思是？”
“一年后我会回国。”温宥笑着点头，“我怎么可能一直让你一个人。”
叶弓一看着温宥，这个一次次回到他身边的人，他该如何回报呢。
就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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