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天，叶弓一和温宥走在校园里，学校林荫道上的梧桐落叶缓缓。
温宥肩上斜挂着叶弓一的书包，一只手拖着他的行礼箱。叶弓一则双手插兜，慢步走在他的身侧。
“明天几点出发？”温宥问他。
“八点。”叶弓一道。
“明天我送你过去。”
“不用。”
温宥停下脚步，叶弓一也站定，转过身看着他。
“不让我送？”温宥问。
“嗯。”叶弓一点头，肯定道。
“可是我想送你。”温宥伸手拨开叶弓一额前的碎发。
“不要。”叶弓一坚持。
温宥没问为什么，只是突然蹲了下来——叶弓一的鞋带开了。鞋带寄好后，他抬头问他：“还在生我的气？”
叶弓一点头又摇头，随后也蹲了下来，双手扶着膝头，像个小孩子一样，非常执拗地盯着温宥看，“生你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温宥有些无奈地笑道：“所以你这是在同时惩罚我们俩个人咯？”
叶弓一点头，“不仅如此，我还打算入伍这两年都不理你。”
“这也过于严重了啊，我可不答应。”温宥反对。
“我不管。”叶弓一道，他很少有这么任性的时刻，但这一次好像是内心深处一直沉睡的那个坏孩子突然醒了过来，伴随着的是姗姗来迟的叛逆期。
温宥确定他此言不虚后叹了口气，“可以，但你要是忍不住了可别硬撑，老老实实给我写信打电话。”
叶弓一扭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道：“不。”
温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弓一，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他先站起了身，随后把蹲在地上的人拉了起来，“跟我走。”
“去哪？”
“理发店。”
……
林荫道旁路过的A大学生都驻足而望，一位超级大帅哥背着书包，拖着行李，正牵着另一个超级大帅哥的手旁若无人地大步朝前走去。女生中的很多忍不住发出惊呼，无一例外地拿出手机拍了起来。
被牵着手的大帅哥趔趄了一下，扫了路人一眼，便回过了头。两个人就这么走远了。
店门被推开，路易刘从唱片堆里抬起头来，吹了声口哨：“William，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随后朝他身后一看，更为夸张地“wow”了一声，立马贴了过来，“这位帅哥是？”
“我弟。”温宥简明扼要，把他拨到一边，“来理个发。”
路易刘立刻喜笑颜开，开始撸起袖子，靠到叶弓一身边：“好好好，这边坐，我亲自服务。”说罢朝柜台那边摆了摆手。本来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店员立刻重新坐了回去，继续趴倒睡觉。
路易刘再次被温宥拉开，“你去准备东西，我来剪，用不着你。”
路易刘脸顿时垮了下来：“小气，你弟就不能碰啦？”
“当然不能。”温宥直言，“你别动歪心思，没可能的。”
路易刘撇撇嘴，只当他的意思是这小伙子是个纯直，便也没再自讨没趣，叽叽歪歪地帮温宥准备好热水毛巾等一应物品后，就重又缩回架子的那堆唱片后面了。只不过，偶尔还是会探出头来好奇地偷看一下。
叶弓一被温宥按到躺椅上，任温宥给他围上毛巾洗起来，他仰着脸看着温宥道：“哥，你还会理发啊。”
“算不上会，剃个寸头而已，实在不行我就给你剃个光头。”温宥眯眼笑道。
叶弓一示威地呲了呲牙，“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都没良心到要两年不跟我联系，我不好好给你一个从头开始的教训，你就真的忘了谁是哥哥了。”
叶弓一目不交睫地看他，温宥提醒道：“快闭上，水要溅进去了。”
“哦。”叶弓一乖乖闭上了眼睛，就不再说话了。
温宥也不吭声，一手擎着花洒，一手不轻不重地揉搓着他的头发。等到洗好，叶弓一坐起身来，揉着眼睛，温宥问道：“怎么？进眼睛了？”
“嗯。”叶弓一含糊地应了一声就兀自坐到了镜子前。
温宥跟上去，调了调椅子的角度，不慌不忙地在砂纸上磨了磨剃刀，这才开始气定神闲地给叶弓一剃头。叶弓一从镜子里看站在身后的他，心想，这个人有不让人着魔的时候吗？好像没有。就连他逼着他做选择，无情地说“不然就再也见不着了”的时候，都令他又恨又爱。
“叶弓一完蛋了。”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判决道。
一丝不苟地修完鬓角，温宥这才收了手，满意地端详了下镜子里的人，笑道：“精神多了。”
是很精神，标准的寸头，将镜中男孩的相貌完全地展露出来：漂亮的额头，澄净的眉眼，英挺的鼻梁，薄唇轻抿，神情疏而不冷。
温宥双手搭在他肩头，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路易刘这时又冒了出来，扒着叶弓一座椅的扶手，一会儿看看镜子，一会儿看看叶弓一，一个劲儿的感叹道：“绝了，绝了！”
温宥笑笑，解开围脖，将椅子转了个圈，叶弓一被转到他面前，温宥稳住椅子，蹲身望着他道：“那当然，这可是我弟。”
他的眼神里满是骄傲，仿佛这是他最值得炫耀的珍宝。
叶弓一垂首望着他，也笑了，这一笑，好像春暖花开。
路易刘看呆了。
第二天清早，叶弓一轻轻掩上门，独自离开了，没有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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