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恭白其实躲过了第一个红酒瓶。
他看见酒瓶朝他飞过来了，即使唱着歌血液上头，还是很快侧身避开，红酒瓶碎在了他身后。
但他刚避开，紧接着又是一个红酒瓶当面袭来——毕竟热血上头，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脚底传来痛感的一瞬间迟恭白就反应过来，迅速调整了一下姿势，然而不知道后面的红酒瓶究竟碎开了多少片，他到底还是踩在了碎酒瓶上。
脚心扎进了玻璃，迟恭白无声地吸了口气。
他脸上没有显露出痛苦的表情，整张脸却冷了，眼睛一下子沉下来。乐队一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飞溅的碎片划破了严骏的手。
整个酒吧都安静下来，原来短暂的、没反应过来的喧嚣和迷茫的讨论也没有了，声潮一下退去。
迟恭白站在舞台中央，他后退之后离立麦就有了段距离。四周都是酒瓶碎片，红酒液自他脚下起朝周围淌去，覆盖了猩红的血。
季孙行第一时间跑了过去，现在已经到了台下。他气都没有喘，眉头死死皱着，带着人上了舞台。
迟恭白冰冷的眼神朝下扫视了拥挤的人群一圈，尖锐的视线里蓝色的瞳孔好像某种无机质的玻璃。等看见季孙行上来就要往他这边走，迟恭白抬手做了让他别过来的手势。
季孙行注视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深深吸了口气。他带上来的人立刻用扫帚扫出一条干净的道来，让迟恭白能从玻璃堆里出来。
但迟恭白没动。
季孙行沉着脸，走了过去。
乐队的人都站了起来，打扫的人迅速用工具清除着玻璃碎片，季孙行挡在迟恭白前面，俯身凑近了麦。
台下逐渐开始蔓延的议论终止在他的声音里。
“停一下，各位。”
“我不知道台上这两个酒瓶是谁扔的，不过我确定一点——但凡你不是磕了药、没有脑子，就知道这么干的危险性。”
“我想没哪个正常人听个歌蹦迪能嗨到往台上甩红酒瓶。”季孙行的声音里没有笑意，“还是连续两个。”
台下鸦雀无声。
“这么多人，大部分都是老朋友，我想请大家帮个忙。”季孙行话里的每个字都压着火星子，“刚刚有谁看见自己旁边的人往台上扔东西了，现在告诉我一声。今天的单我免了，算我欠个人情。”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示意了一下，“很多人都加了我微信，要是不想直说的，发个消息，一样算。”
季孙行是酒吧的老板，这个所有人都知道。熟客有些还和他喝过酒，对他的印象都是个平和沉稳到近乎冷淡的人。
现在他这么雷厉风行的一出，惊到了不少人，才知道他发火是这样。有些人怵了，不想沾这淌浑水。下意识往门口看，却发现唐朝已经带人把门守住了，嘴边的笑意很冷，扎人。
气氛僵持一会儿，议论声终于大起来，人群开始混乱。季孙行眉毛都没动一下，直接到。
“我劝你们最好别动。”
台下的混乱静了一瞬，有人混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怎么！酒瓶不是我们扔的！你还想把我们都困在这儿？！”
季孙行平静地看过去，视线却利得像刀。
“不是你扔的，你怕什么，你喊什么？”
“这么多人，酒瓶只是一个人扔的，顶多两个。大家都是出来玩，本来就没急事，问心无愧的留一会儿怎么了？等把这件事解决完，我送酒给各位赔罪。”
“现在。”他视线在人群里剜了一圈，“刚刚带头喊的，挤着人要走的，劳烦看见的和我说一声。”
酒吧里光线昏暗，一开始就算有人隐隐约约觉得身边的人扔了东西出去，也不能确定。但一听到季孙行的话就急着往外挤的行为就比较明显了，结合之前隐约察觉到的，不多时季孙行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前排还有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直接扬起了手，一只手扣住旁边一个小青年的手腕。
“扔没扔酒瓶我不确定，刚刚反正他是话都没听完就扎头朝外挤了。”
季孙行看了过去。
“不是！不是我啊！”那小青年慌了，“我……我有急事不行吗！？谁规定现在不能走了！”
手机上发消息的是个女生头像，说旁边单色蓝衣服，白短裤大学生模样的人好像扔了酒瓶，就是刚刚喊话的那个。
季孙行对着话筒公布了这个人的穿着，他周围的人立刻远离了他，骤然空出一片空间，台上看着非常显眼。
迟恭白侧了侧头，从季孙行身后看出去——穿蓝衣服的那个是程哲。
程哲骤然被空出来正慌着，他根本不知道谁揭发了他，蓦然对上迟恭白看过来的视线，心里一凉，要辩解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头。
没有人再举报，季孙行叫了人，很快就有保安过来把程哲和他那个同伙拖了出去。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季孙行笑了笑，眼睛还是冷的，“今天每桌送一箱啤酒，大家继续。”
台上的酒液和玻璃已经在这段时间里清理完了，服务生开始给客人桌上搬酒，气氛逐渐回温。
季孙行侧身去看迟恭白，正要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处理那两个扔酒瓶的，肩膀就一重。
迟恭白的下巴抵在他肩上，嘴唇正挨在他耳朵边，轻轻说了一句。
“行哥，好痛啊。”
季孙行心里猛地一揪，他迅速转身握住迟恭白的手臂，目光上下扫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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