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头晚上的夜里，有个莫名其妙的黑影子在叫你名字，虽然戴悦面上表示不信牛鬼蛇神，但还是在心里头算计了一下，没回，反问道：“您是何安老师吗？”
何安就是戴悦被他交际花辅导员给大半夜指使出来的原因，他就是那个新来的，不认路的体育老师。
戴悦紧紧地看着面前的动静，就听到那影子磕巴磕巴地哼哧了两声，慢慢地继续操着他那口沙哑的嗓音说道：“何安……你是戴悦……我是何安……”
再次听到这声音，戴悦几乎可以断定这影子绝不是何安，听他这沙哑难听的嗓音，不是七老八十的就是身染重病，学校领导脑子被驴踢了才敢让这样的人去教体育。
“靠他娘的！神经病吗这是？”戴悦暗暗地狠狠骂了一通，直接调转方向准备回头，哪知道一回头，就撞上了一人的脸。
不对，不是人的脸。
这脸怎么说呢，很恶心，两眼睛就是两个黑窟窿，只有中间闪着一丁点细微的红光，好像那两个窟窿就是窟窿，那点红光才是真的眼睛。而且这脸上没有鼻子，血红的大嘴也像是用刀在面皮上硬生生给割开的一条长缝，直接从一个耳朵根下面刮到了另一个耳朵根下面，一张嘴，肚子里的内脏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戴悦足足愣了三秒，心脏也足足停了三秒，旋即地嗷一嗓子尖叫一声，扭头撒丫子就没了命的开跑，跑着跑着又跑到了一盏昏黄的，时断时续的老路灯下面，周围一切还是刚刚熟悉的模样。
他妈的！转了一个圈？
戴悦一下停了速度，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他慢慢地挪动步子，谨慎地往四周打量了一圈，等到他一圈转完，黑影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真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那黑影慢慢地朝着戴悦这边飘来，还真的是在飘，脚不点地，地面和他黝黑的身子还保留了一段不长的距离，他的目标直冲着戴悦，可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又一下没了踪影。
莫名其妙地，那昏黄的灯又一次暗了。
戴悦感觉自己的身子一下沉重起来，肩膀上好像是趴了个东西，又好像不是趴在他的肩膀上，而是直接趴在他的骨头上。自然的，他是不敢回头去看的，亏了还有这个倒霉的毛月亮在头顶照着，让他的影子在地面上得以呈现。
不平的石子道路上，果然是有两个叠起的影子，看那副姿势，好像身后的横着长长的手臂，想要直接勒死身下的。
戴悦一下觉得呼吸紧了起来。
这时候，那个沙哑的，老人似的嗓音忽然很吃痛地叫了一声，旋即恢复了平静，这声音好像是贴在了耳朵边上，也好想直接把嘴给放在了耳朵里，戴悦只听着声音问道：“戴悦……你带我走……”
不干净的东西的要求，是绝对不能答应的！戴悦呼吸困难，却还硬着头皮大叫出声：“不带！”
这嗓音很莫名其妙地就换了一个女声：“戴悦……你带我走……”
这声音像是个风韵犹存的美貌少妇，绵软的音调了微微勾着几分媚人的小弧度。
什么玩意？戴悦：“不带！！老子不喜欢女人！！！不带！！！！”
这嗓音又换了，换了一个男声，磁性地放肆张扬着自己酥掉牙的低音炮，“戴悦……带我走……戴悦……”
戴悦心想，这玩意是不是从什么乱七八糟的红灯区出来的？这么这么一幅恶心死人的德行？“不带！！你他妈的下贱胚子的狗屎玩意！！！给老子滚！！！给老子滚他妈的远远的！！！！”
也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这玩意的痛点，也没有什么诱惑的嗓音了，只有一声尖锐得好似利器的尖叫，一下刺穿了他的左边耳膜，惹得他脑中轰鸣乍响。
一股温湿而腐臭的浊气自头顶轰然而落，好死不死的，戴悦抬起了头。
还是那张脸，那张恶心至极的脸，他似乎是撑在戴悦的肩膀之上，一颗头悬在了半空，也斜斜低着脑袋，拿自己空洞的眼去看戴悦。
两人目光垂直着正好对上。
就那么……对上了……
鬼脸眼睛地方就只有两颗空洞的黑，但它似乎知道戴悦在看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笑了，原本在耳根子底下的红唇这么一笑，嘴角已经要碰到眼角，他边笑边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一根小臂粗细的红信子，红信子尖头分开两叉，两只分出来的舌尖又细又灵活，整个伸出口的红信子像是蛇一般左右盘桓，寻找合适的定位点去勒紧戴悦的脖子。
戴悦全身脱力，是一点没有力气去做出正常的可靠反应，唯一能做的只是把眼给闭上，好歹让自己死得没那么心存恐惧。
可这死得也太窝囊了。戴悦咬牙切齿地想。
意料之中地疼痛并未来袭，只是肩膀上轻轻地被人拍了一下，力道很小，像是害怕拍疼了他似的，紧接着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渺出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听得不太确切，只隐约听见：“……你没事吧……”这四个字。
戴悦恍惚地把眼睁开，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
准确地说，该是一个少年。
这少年不大，看上去好像就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头黑发长得有点长，挑染了几撮黄毛，额头上的碎发零零散散地耷拉下来，越过眉毛直接碰到了他长长卷卷的睫毛，眼睛很亮，黑眸很深，嘴巴里一左一右装了两颗关不住的小虎牙，斜斜地勾唇一笑，哪边亮出了虎牙，哪边遍漩起了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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