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白狐啸野。
行路人脚步匆匆。
她一个妇人, 本不该在深夜出门,更不该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可她没有选择。
会追上来的。她不趁夜逃跑, 一定会追上来的。
风吹起布的一角,突然,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她吓得赶紧捂住婴儿的嘴, 警惕的环顾四周。
除了草被风吹过的沙沙声, 万籁俱寂,连婴儿也闭着眼睛,似乎睡得香甜。
她长舒一口气, 手慢慢垂了下去。
狐狸叫, 狐狸叫。
把孩子往怀里裹得紧了些, 她继续向前走去。
前面几里处,有一个小村庄。
沙沙。
她后背一凉, 脚步加快了许多。
沙沙。
可声音没有停止。半人高的草摇晃的越来越剧烈。
沙沙。
在靠近, 有很多东西在靠近。
沙沙。
不远了,不远了。到了家, 她就安全了。
沙沙。
就在身后。
她不敢跑了。这么近的距离,跑只等于死。
别无他法, 她只能壮着胆子回头,心中算计着如何让这些人饶她一命。
可没有人。
草只有半人高。如果有人,夜色再暗, 这么近的距离她不会看不见。
她的身子绷得像一根快断的弦, 四下张望, 寻找着异常的源头。
然后她找到了一只眼。
鬼火忽明忽暗。
更多的眼,一动不动,在漆黑的草丛中。
它们在注视着她。
“呜哇!”
弦断了。
她向前狂奔,身后是它们紧追不舍。
狐狸叫了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
终于,在它们马上就要追上的最后一刻,她冲进了村子,疯也似的拍着一间屋子的门。
“快开门!有鬼!有鬼!”
门开了。
内外的人都愣住了,倒是屋里传来一声询问。
“怎么了?”
“没,没,来了个人。”高大的汉子连声回答着,而后对她道,“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她狐疑的看了眼这个陌生人,又想到方才在村外的遭遇,犹豫再三,还是走到了屋中。
“砰。”
她吓了一跳,惊恐的瞪大眼睛。
“关门,关门,没使好劲儿。”
手离开门,高大的汉子呵呵笑着,手里提着的灯摇晃,只照到他半张脸。
走到里屋,她才发现这屋中除了为他开门的大汉,还有四个人。其中一男一女是男人的弟弟和妹妹,而另外两个人都是男子,经他们介绍,他们本是要到琅琊郡去,但见天色渐晚,又赶了好几天的路,便打算在此借宿一晚。
她注意到,这两人身上穿的的衣服,一个玄色一个青色,虽然没有刺绣,但都是拿好料子做的。再结合他们的言谈举止间隐隐的气度,绝不是普通人。
“你呢?”那大汉问道。许是里屋灯光亮了许多,那张带着一道疤的脸也没有显得多么恐怖,反而有些憨厚。
“我,今天我家孩子生了急病,我带他去看大夫,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些事耽搁到了天黑……我,我也是路过这,想借宿一休。”
“你刚刚在屋外似乎是在喊,‘有鬼’?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心头一紧,警觉起来。可见问出这话的那个青衫人,只是平静而好奇的看着她。她不禁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于是,她心有余悸的,把方才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现在想来,可能是我自己吓自己。就是群野狐狸。”
“不必再想了。总而言之,你平安就好。”
她心中舒一口气,暗中感谢青衫人的善解人意。
“不过,出了这种事,你的孩子还好吗?没有被吵醒过吗?”
“没,没有。”她强笑着,“他在大夫那里喝了药,睡得一直很安稳。”
“这样啊,那便好。”
青衫人对她笑了笑,她却愈发的不自在。
“饭好了。”屋主人的妹妹从灶旁探过头来,“那位姑娘,你家孩子不如先放别屋榻上吧,一会儿你吃饭也方便点儿。呢,那边,家里穷屋子小,晚上只能委屈你和我睡一屋了。”
“好,好的,不碍事。”
听到这话,她如蒙大赦,哪里觉得有什么委屈。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逼着自己放慢动作,强做出番神色如常的模样,向屋子走去。
门合上的一刻,她大大舒了口气,把襁褓往塌上一扔,转身就要去开窗户。
逃,快逃,这里一刻都不能留!
“姑娘这是要去哪?”
这个时候,再温和的声音对她都不啻于一道惊雷。
她看着站在屋中的那个青衫人,即使他生得一副好面孔,也再生不出一丝好感。
只有一个感觉——阴魂不散。
“我,想打开窗户透透气。”
“原来是这样,”青衫人语气轻快,“我还当姑娘是打算逃走呢。也对,姑娘若是想逃,也不该丢下自己孩子。除非——”他顺着话弯腰把手探向襁褓。
“别动!”
喊出口的同时,她就知道糟了。
这人清亮的眼睛中,分明划过了一丝了然。
“除非,这不是你的孩子。”
“这位公子,你在说什么啊。这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我……”
“你手上有老茧,袖边有磨损的痕迹,身上的衣服用的也不是好料子,可这孩子的襁褓内里用的是云纹锦,就算是疼惜孩子,你也用不起这么贵的布料。不过最明显的,还是你对孩子的态度,孩子生着病,你又遇到怪事,寻常妇人第一反应到了安全的地方,必是先检查孩子的安危,而你到现在为止,却连看这孩子一眼都不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