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秀死了。
萧冰心回去报告叶芷青和萧白胭时，萧白胭还着实惋惜了一阵，叶芷青却面不改色。
七秀坊弟子太多，叶芷青对于罗秀的印象只有浅薄的“柳清风的师父”这一个印象，甚至在事发前根本不知晓罗秀的存在。
萧冰心冷眼看着坊主，她得知罗秀死讯时太过漠然，态度令萧冰心心寒。
“叶坊主，此案……”
萧冰心不知哪来的火气，正要开口披露罗秀不会武功，分尸案另有其人时，叶芷青却率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今有七秀弟子罗秀，肆意妄为，犯下滔天血案。因其服诛，只除名七秀坊，望七秀弟子引以为戒。”
罗秀在七秀坊中广交好友，与人为善。坊主此言一出，连身边侍女都面面相觑，呼吸乱了一息。
萧白胭也是一惊，几乎起身：“师姐，这……”，叶芷青却并未看她，只对着萧冰心淡淡道：“此事，便交给冰心你去办吧。”
萧白胭无奈，只得坐了回去，低低叹息一声，看向萧冰心：“冰心，你且好生安置罗秀后事。”
“呵――”
萧冰心嗤笑一声，双手抱胸，直视叶芷青：“叶坊主，我已不是七秀坊的人了。”
叶芷青皱了皱眉，不待她开口，萧冰心直接拂袖而去。走到门口，萧冰心一顿：“叶坊主只有除名这一招好使吗？好歹换个新鲜点的招式啊。”
说完大步离去，萧白胭惊疑不定：“师姐，冰心……，这孩子不过是心直口快。”
叶芷青挥了挥手，萧白胭见她没有追究此事的意思，这才放心。仍忍不住偷偷打量叶芷青，却见她面上无波，眉头紧蹙。
出了忆盈楼，早有与萧冰心交好的弟子柏香迎了上来：“萧师姐，怎么样了？”
萧冰心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闷头直走。走得太急，踩上一颗石子。
柏香急匆匆追上来：“罗师姐那么和气一个人，平白受了这种污蔑，萧师姐你……”可一定要为她主持公道。
萧冰心脸色阴沉，看了一眼脚下的石子，奋起一脚把石子踢飞，石子打着旋飞出，在水面上打了好几个水漂。
“走吧。”萧冰心率先转身。
“唉，去哪儿啊？”柏香不明所以，匆忙跟上。
荷香小筑。
柏香跟着萧冰心走到此处时不由驻足，荷香小筑不大，一间主屋住着罗秀，两间耳房一间空着，一间住了芸香。
柏香时常从荷香小筑路过，时隔几日，再来只觉得这里草木凄清，虫鸟俱寂。生机不再，仿佛下一刻就要荒草覆没。
萧冰心让柏香在屋外等候，她自己进了主屋。主屋里很安静，尽管是白天也点着灯。
罗秀躺在床上，衣着整齐，梳了整齐的发髻，不知谁给擦了胭脂，显得面色极好，仿佛只是睡过去了。
柳清风带着芸香坐在桌边，芸香哭的一双眼睛都肿起来了，双目无神。柳清风坐在那里，托腮望着窗外，脸色一片静默。仿佛一夜积雪后的大地，白茫茫一片。
萧冰心顺着视线看去，才知道她在看窗边的玉兰树，但是从萧冰心的角度是看不到花的，只有粗壮的树干。
荷香小筑的几棵玉兰树是柳清风拜师不久后移栽的，现在已经齐屋檐高了。
想到这一茬，萧冰心竟然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为谁。
“我去见过坊主了。”
柳清风这才看过来，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神里也没有伤心。
萧冰心接着说：“坊主说要把罗师妹除名。”
柳清风目光沉沉，不为所动。倒是芸香，闻言“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抽噎道：“为什么啊？师父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柳清风摸了摸芸香的头，看向萧冰心：“那师父我就带走了。”
萧冰心想问她要把罗秀带去哪里安葬，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就这样吗？”
她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可是一腔怒火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柳清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除名就除名吧，她还是我师父。”
柳清风抱着罗秀的尸身出去了，荷香小筑近岸处有她一早准备好的小船。
她把罗秀放在船上，正要划船，就看见萧冰心跑了过来，纵身一跃：“我也去。”
柳清风没说什么，沉默着摇桨。
也不知道划了多久，到残阳铺水，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时候，小舟灵活一拐，进了漫无边际的芦海。
芦花雪白，茎叶发黄。而且不复以往的的宁静，远远传来喧闹声，是附近的村民，趁着秋天收割芦苇。
他们弓着腰在湿地里大片大片收割芦苇，芦海里于是秃了一片，像伤疤。割下的芦苇被拉到岸边，那边坐着十来个心灵手巧的妇女，把芦苇破开浸水，然后十指纷飞将芦苇条织成花纹精致的芦席。
萧冰心望了一眼，看见她们脸上露着淳朴的笑。
小船驶到芦海深处，萧冰心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有一处小小的住所。拿芦苇扎成的草屋，虽然简陋，但是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像是小小的家。
萧冰心忍不住问：“你在这里住过？”
柳清风自顾自地抱着罗秀：“这是我和师父的家。”
但是她自己心里清楚，说是家，其实只是师父被石灰迷了眼睛的那十来天。她，师父和奚祁在这里生活，像凡俗的三口之家一样，为了孩子的饮食小小地烦恼，因为奚祁的某个举动小小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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