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隋园
袁青衫控制着轮椅在回廊中前进，杨之勉在旁边一路随行。
两人就这么默然地前行，仿佛天地间并没有其他值得关心的事物。
国公府远比文府大，据说绕一圈外墙足足三里半。东西长约百丈，南北长约两百丈。
两人现在所在的园子本属前朝隋赫德，故名“隋园”。
后因战乱荒废，袁青衫的父亲袁如海购入时只花了三百两银子。
袁如海的父亲是开国元勋袁方，获封定国公。
袁方病故后，袁如海降等袭爵，原为定国侯。
再后，玄武门之变，李子成登帝位，袁如海加封至定国公。
按照李唐规制，驸马不可担任要职。
袁如海也乐得清闲，一心经营隋园。
一是出租获利。他将隋园田地、山林、池塘租给几户人家，供其种植粮食、蔬菜、瓜果、树木，坐收地租。
二是卖文稿酬。袁如海虽出身武家，但本人却修文。恰逢天下大定，请他写传记、墓志者甚多，出资不菲。润笔费收入颇丰，一篇文章也能卖几两银子。
三是书籍销售。不仅自己写书、自己印书、自己销售，而且还适时地联合旭阳商会、云海商会的某些文抄公出版畅销读物，收入自然不低。
四是开账授课。不仅自己招收学生，还请其他先生开堂授课，甚至招纳玄门护法、长老授课，学费收入也非常可观。
当然，作为定国公，他本不缺这些钱，但隋园能自给自足，也是一件乐事。
“你……”
“你……”
两人突然同时开口，发现对方也要说话，顿时都一愣。
于是两人又陷入沉默。
“我是主你是客，还是你先说吧……”袁青衫打破了再一次陷入的寂静。
“失礼了……”杨之勉微微一笑，“我是想问，你以前有没有真正静下心来看过这个园子呢？”
“何出此言？”袁青衫秀目圆睁，有些不明所以。
“一路下来，我看这园子里花卉少而果蔬多，想是此园自产自销，为求减少支出。至于这不绝于耳的读书声，让我疑惑贵府也不像有这么多子弟，应该是外来的学子才是……”杨之勉一边思索一边把自己想的都说了出来。
“说来惭愧，你讲的这些我一直没注意……”袁青衫脸一红。
“我觉得，这园子应该是寄托了你父亲的某种期望吧……”杨之勉托着下巴露出一副思索的样子，“你想想，国公毕竟不是宗室，爵位世袭是要降等的。你父亲尽力让这园子能自给自足，不正是希望子孙可以自食其力吗？须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凭俸禄供这园子是没问题，但以后呢？”
“或许吧……我倒是没你想的这么深远……”袁青衫眼神转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杨之勉好奇地问：“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袁青衫脸一红：“我是想问，你们男人是不是就喜欢带不同女人逛园子……”
杨之勉顿感无语。
他觉得，自己伤春悲秋的情感好像一下子被狗吃了……这女人的脑回路也太奇葩了……
杨之勉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咳咳……你这说的……我今天只是顺路……而且也没跟其他人逛你家园子啊……”
“小时候，我经常看见父亲带着不同的姨娘逛园子……”袁青衫目光再次飘向远方。
哦，原来不是说自己。
杨之勉长吁了一口气。
对于她父亲，杨之勉不是太了解。
但这个世界，高门大户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
当然，她父亲是驸马，按道理是不能纳妾的，问题在于那时候长公主还不是公主……
再想想袁青衫的出身，有这种愁苦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个问题吗……咱们可以换个角度看，要家族兴旺，自然要子嗣多一些才行啊……”杨之勉满头大汗地瞎掰。
袁青衫眯着眼睛盯着杨之勉：“信不信你的小红姐一年生一个，能生到宗门被吃光……”
“你说啥呢，和她有什么关系……”杨之勉用手抹了抹根本没有汗水的额头，“先不说女人能不能这么生……就算可以，也伤身啊……”
“哼！那收徒弟不行吗？”袁青衫撅起了嘴。
其实袁青衫这话确实说到了重点。
自魏晋以来，士族门阀日益兴盛，可以说朝廷的兴衰都是掌握在各个门阀手里。
譬如前朝杨氏、本朝李氏，都是当地大阀。
而且前朝文帝的皇后和本朝高祖的母亲是亲姐妹，真可谓是盘根错节。
但是自修玄兴盛以来，这种情况发生了某种程度的转变。
首先，修玄是要天赋的。这不是靠多生就能解决的，就算生几十个，或许都没什么天赋。
修玄宗门都是在整个天下寻找天赋高的，可说是万里挑一。
其次，宗门的奖惩机制更自由。不像门阀成员以血脉构建，宗门可以根据不同情况自由构建。因此，不像门阀那种大过不能罚，大功无法奖。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女子的能力得以调动。修玄本身和男女无关，相对于练武只能在男子中选择，修玄的选择范围自然是多了一倍。更何况，门阀只能以男子为中心，而修玄宗门也能以女子为中心，譬如仙台宗。
当然，也不是说宗门只有优点，要不然朝廷就不会依然以门阀为中心了。
而礼教和释教也是以门阀为中心。
但是，确实是打开了一个缺口。
以玄教宗法为核心，各宗各派形成了独立于朝廷之外的体系。
而西昆仑则处于这个独立体系的最顶端。
本质上来说，当年的西昆仑和东蓬莱大战，争夺的就是这个体系的话语权。
“算了算了，你赢了……”杨之勉举手投降。
和女人争论绝对不是明智的行为，两世为人的杨之勉深谙此道。
袁青衫也没想到杨之勉这么快就投降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于是，两人又沉默了一路。
到了门口，杨之勉邪魅一笑：“好了，多谢相送，我要回家和小红收徒弟去了……”
沐浴着袁青衫那仿佛能杀人的目光，杨之勉笑呵呵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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