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叫了很久的母亲,傅芷鸢。
傅清容站在门边,听见傅芷鸢的话却只是微微低着头。曦光高移,自天幕顶上洒落下来,屋檐的影子斜斜照过他一袭黑衣。
傅芷鸢走进院子里,把手中的木盆放在一旁,而后把洗净的衣裳一一搭在绳索上。
待到搭最后一件衣裳时,傅芷鸢才回想起来,这些绳索也是傅清容小时候废了好大劲儿,才一根一根搭接起来的。
她轻叹了一声,又望向傅清容,看见他一身黑衣时,带了些许疑惑的出声问道——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穿白衣服的,说是看见天上到处飞的修士都穿白衣服,仙气飘飘的,很好看。”
那时候,傅清容又爱在田野边玩耍,常常是将一身白净的衣服弄得这里脏一块那里脏一块。
但他又懂事,总是自告奋勇的去洗自己的衣服。
“怎么现在修行了,反而爱穿黑衣了呢?”傅芷鸢看着傅清容,问道。
傅清容抿了下唇,飞快地抬起头,看了傅芷鸢一眼,回答道:“去到万灵剑宗后,我便改穿黑衣了。”
他也曾回来过数次,这却是傅芷鸢第一次问及此事。
傅清容默然低垂着头,无声地扯了下嘴角。
傅芷鸢沉默了一会儿,才应了声:“哦。”
她走过来,发现傅清容已经高过她,她需要去仰望眼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了。
傅清容略略侧身退让出空间来,并未与傅芷鸢的目光对上。
他怕。
傅芷鸢打量着傅清容的面容,却像是在透过他去看别的人一般。
她忍不住想,她的孩子会不会跟傅清容一般高?会是何种模样呢?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爱吃什么东西?是酸的?还是辣的呢?
末了,傅芷鸢终于收回了目光,对傅清容笑道:“我准备了吃食,你来吃吗?”
“好。”傅清容点了下头,应道。
在桌前,两人都沉默,一种无声的疏离慢慢蔓延开来。
待到用过早饭后,傅清容站起来,傅芷鸢却问道:“你要离开了吗?”
傅清容平静地望着她,笑了下才道:“我帮您收拾好后,再离开。”
说是笑,却也不尽然,不过是唇角一点微乎其微的弧度罢了。
他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傅清容将碗筷洗净收拾好后,又将桌子擦拭干净,将院子内外打扫整理之后,才走向傅芷鸢。
他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许多东西,都放在桌上,才道:“这是我这些年收集来的,您记得要用,保重好身体。”
桌上那些东西中,有修复道伤的各种天材地宝,有聚灵丹,也有能够增加寿元的灵药,还有攻防皆备的各式法宝。
傅芷鸢曾经也是一名金丹修士,因一场事故而留下了道伤,连修为都已经倒退到了筑基境界。
傅清容每一次回来时,都会带很多适合于傅芷鸢用的东西,可他从来没见傅芷鸢用过。
一次都没有。
“你不用再带这些东西的,几十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傅芷鸢出声道。
“您不想见见……那个人吗?”傅清容平静开口道。
傅芷鸢蓦然望向傅清容,傅清容继续道:“我在一处秘境中见到他了。”
“若是我能将他带来,让您看看呢?您努力的再多活久一些,才有机会多见到他。”
霍越泽在这世间唯二的因果之一,是傅芷鸢。
若傅芷鸢不在了,这因果断却,只剩下唯一的因果时,傅清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傅芷鸢颤抖着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好。”
她收下了桌上那些东西。
“您保重好身体。”
傅清容说罢,起身走出屋子。走到院门口时,他听见傅芷鸢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尽量……尽量不要去打扰他。”
傅清容伸手合着院门,望见依旧坐在屋里的傅芷鸢,突然间想问一句话。
——既然这么惦记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为什么当初要同意换孩子呢?
曦光照在他身上,傅清容却不觉得暖,犹如置身寒窖般。
他是冰灵根修士,怎么会怕冷呢?
傅清容垂了垂眸,最终无声的转身离开。
中心域,向来是修仙界最繁华之地。在这里,有一件世人皆知却始终无人敢取走的神器——问道墙。
问道墙位于中心域的中心广场上,这面墙笔直的蔓延出去,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长度,约一丈的高度。
傅清容来到这里时,中心广场上已有很多修士在此。
问道墙极长,傅清容选择了一处并无太多修士的地方。问道墙上覆有繁复的纹路,透着神秘幽幽之意。
据传,这面问道墙乃是万年前那位仙人所炼制的神器,里面收录了仙人生平所有学识,有关于修炼的经验。
那位仙人曾是修仙界中最博学之人,将生平所学收录于问道墙中,以待后来修士获取相关知识。
只是后来仙人陨落,这面问道墙坠落至此。那一日天将倾落时,坠落于此的问道墙也差点儿跌落下神器品级。
经过了万年的时间,问道墙在此被众修士供奉祈祷,终于再次生了灵性。
它曾出声许诺,来此的修士都拥有向它提问一次的权利,但凡是它所知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傅清容静立在问道墙前,注视着墙面神秘曲折的纹路,伸手贴上墙面。
须臾,他的神识被拉入一处空荡荡的空间内,周遭无任何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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