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哪吒很受用，他将那句“家教管得严”贯彻到底，把女生的试卷交还给她，只一个歉意的眼神就没再多说什么。
窗外还站着几个围观的学生，那女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青着脸憋出一句话：“啊是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女生走后，哪吒一手拍在老六头上：“会说话。”
“嘿嘿嘿，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打球了？”
“可以啊，先奖励你三套模拟卷子，做完就可以走了。”
“......”
和哪吒相比，敖丙的日子要过得比哪吒轻松很多。
带家教的孩子是隔壁街张阿姨的儿子，才上初中，乖巧懂事。因为父母太忙没能辅导功课，就请了敖丙过去。敖丙每天的生活变成了：早上起来，去爹爹的店里坐着一边看店，一边学习。下午有两个小时是去家教的时间，晚饭过后是一天中最期待的时间：躲在房里偷偷和男朋友视频。
敖丙刚洗完澡，上身穿着浅灰色的宽松居家上衣，**是一条深灰色的短到大腿根部的短裤。正一手拿毛巾罩在湿漉漉的头发上，一条大长腿从地上跨到床上来，侧对着电脑擦头发。
哪吒盯着他跨长的腿，喉咙一紧，咽了咽口水，才回过神来：“嗯？”
“我说，今天那道题做出来没吗？用我教你的公式套进去。”
“嗯、做、做出来了。”
“嗯？”敖丙从散乱的碎发里抬眼，眸光湿漉漉：“你说话怎么结结巴巴的？”
“没啊，刚刚喝水呢。喝水。”
敖丙笑着拨开半干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很少把额头全露出的样子，即使头发剪到最短，也总会有细细的小刘海盖下来。哪吒很满意于这种样子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把刘海梳到背后，露出来好看的眉眼，看起来更显精神了，倒少了几分柔弱书生气，多了几分潇洒。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更适合露额头啊。
敖丙悉悉索索地忙完一切，才重新坐回床上，背后靠着一枕头，姿态暇意而放松。
哪吒这才注意到他左手上戴着的手镯。打趣道：“这么乖巧啊，戴着我家的媳妇手镯呢。”
敖丙把左手藏到背后，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
“咱爸咱二爸呢？”
“今天出门去外地了。”
“姑姑呢？”
“出国玩去了。”
“家里就你一个人啊？”
“嗯啊。”敖丙从桌子上拿起一杯牛奶，小口小口地开始喝。乳白色的奶沫在上嘴唇外沾了一圈，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掉。
哪吒僵硬地把视线强行离开，问：“一个人怕不怕，要不要我去陪你？”
“不要。”拒绝得如此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
“想我了没？”
“你就一点也不想我？”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离开就又是一副油米不沾的样子，好像你是没有男朋友的人一样。”哪吒像个小怨妇，喋喋不休。
“用词错误，油米不沾用在这里没道理。”敖丙认真纠正。
“......不然我明天去找你？”
敖丙思考都带地拒绝：“不要，来找我干嘛？你不用上课的？”
“逃个一节两节也没有什么，又不是重要的课，再说都快结课了。”哪吒左手放在镜头看不到的下方，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纸的一角。
“那也不行，一节都不能逃，你现在根本不明白你的状况，你的状况就是......”
“我的状况就是我想你了！”哪吒打断了他，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带着紧紧逼迫的意思。
敖丙一愣，被着赤裸裸的话堵了回去，好像这烦闷的夏季里吹过来的一阵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动他的心。
“怎么样？说句话啊。”哪吒轻声道，语气间带着些许期盼和难以言语的激动。
镜头那边人终于给出反应了，坚定地再次摇头：“那也不行。”
“为什么？你就、一点有不想见到我？”到底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满心期待的事被喜欢的人拒绝地如此干净利落，心里不由地一阵暴躁失落，左手紧紧攥紧，又松开，那是一张从陈塘关市到东海镇的车票，明天最早的一班车。
敖丙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又慢悠悠地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试卷，在镜头前扬了扬，才说：“没有为什么，你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你往外跑。”
沉默了好几秒，哪吒失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让我什么都听你的呢。”
敖丙心里一阵砰砰直跳，他快速地掩饰掉自己的情绪，把话题转移到另一处。
等明天你看到惊喜就不会骂我了，哪吒心里美美地想。
这种惊喜也有可能变成惊吓。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爹爹外出了，敖丙早早起来就到店里开门，坐在店里打着瞌睡，等早上要过来拿货的人都走了之后，才关上店门，挂上一个“休息”的牌子，打着哈欠回家。
敖家的大门外有一颗高高的槐树，树下挂着一个小秋千，那是敖丙小时候爹爹给他做的。小时候他就坐在这里晃着腿，等爹爹回家。
住在这附近的街坊邻居都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彼此之间非常熟悉。敖丙正往回走呢，同一条街的便利店大叔和他打了个招呼，顺嘴问：“哎，敖丙，你们家里没人吗？”
“没有啊，怎么了？”
“门口正坐着个学生仔呢，刚刚问我家里没人吗，我说可能出去了让他等一会儿，哎，就那儿呢，你快回去吧。”
敖丙心中大惊，快步小跑着回家里。门外高高的槐树下，一个少年人正跨开腿坐在小小的秋千上，两条大长腿曲着搁在地上晃悠着，黑色的长裤绷出好看的线条弧度。清晨的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他的身上，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清爽而明媚。
敖丙喉间一堵，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刺眼，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抿着嘴掩饰着呼之欲出的喜悦，心里却却摇着头想：傻子。
哪吒一看到他，唰得一下从秋千上站起来，急匆匆地要起身，却被绳子绊住了另一条腿差点摔到地上。挣脱绳子跑过来的姿势有些好笑，但敖丙却笑不出来，眼泪快忍不住掉落。那是一张时隔了二十多天的脸，迎着光，正面向他跑过来。当哪吒跑近的时候，他开口就要质问：“你来......”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急促地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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