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世事常有意料之外。
而事情发生后，总有那许多人弹冠相庆, 舌灿莲花的将之归置于情理之中。运气不算好的人难免遇上这等无可言说的憋屈：你论理，他讲情, 等到你这儿需要情面了, 人又念起了旧账, 背起了章程。
这世上总是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若是都推脱了待旁人管教，难免江河日下，因此, 他才会认了他的太子二哥。
胤禟瞧着胤俄凝目出神, 叹了口气：他这弟弟本是心思多, 而今
胤俄低头饮了口茶, 幽幽笑道：“我听说年家那几个女子颜色都不错。”他原本灰心丧气的疲懒着混日子, 想着再糟糕也总归差不过眼下，近日方才警醒今日不比昨日, 日子是一日日不好过的。到底是该学他二哥, 未雨绸缪。诛人诛心。
胤禟眉头拧了拧，道：“明日咱们兄弟三个一道去给额娘请安吧。”
胤俄瞅了胤禟一眼, 轻声道：“今儿五哥去寻宜妃母，九哥不去？”
“长者定论，小辈听声。”胤禟靠在椅背上, 道, “我今日往五哥府上去得早, 没同你说，定了知味斋的酒席，十弟可别抛了哥哥一个人。”
“九哥不嫌弃弟弟就好。”胤俄语声略压低几分，“不知九哥的酒席是定在何处？不若叫人送去五哥府上，正好你我可向五哥请教一回律算，我记着九哥可是还有几本帐没捋完。”
好小子，这是变着法儿的说他不正经当差呢！胤禟抬眸冲着人笑了笑，伸手将胤俄案上的册本抽了出来，轻轻摇了摇，道：“想来十弟也是叫户部的账册折腾得心烦，竟寻了时新的话本子以毒攻毒，便依了十弟的话，晚上去寻五哥一道品一品今年的新茶。”
“今年的新茶已送来了？”胤俄捻了捻腕上的珠串，轻声道，“依着皇上那喜欢以恩赏示心意的，倒不必你我再多揣测了。”
待胤禟颔首，胤俄探身将胤禟手中的话本抽走，轻声道：“九哥还不晓得那几个书肆背后的主子是谁？这也不是新的话本，只是忽的想知道自个儿被人编排去了什么角儿。”
胤禟眨了眨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只道：“我来的时候叫人去取午膳，这时辰还没到，怕也是懈怠了。”
胤俄含笑接道：“九哥是因着无不可对人言之事，方才驭下宽容。”
胤禟气苦，京中各色产业，都少不了他的一份儿，话本子做得最好的书肆里头有一家就顶着他的名儿，管事儿的是他的人，里头捉笔点墨的却是有佟家的人，也有属钮钴禄的，往日他瞧着银子的面儿上，只做不知，近日惦记起长远来日，只觉他往日张狂，皆为作茧自缚，就如他刚刚还笑胤俄，不过须臾便轮到他被人笑。
抬手掐了掐的额角，听着外头侍从通报，胤禟懒懒不肯应声，瞧着他弟弟起来张罗，忽的后悔前两日想得明白，也说得明白，如今已是不好再耍性子躲懒了。
延禧宫中，宜妃听胤祺说过近日诸事，面色终于缓和几分，对胤祺笑了一笑，道：“九儿知事了，你也算熬出来了。弘昇几个，都明白事理了？”
胤祺回以一笑，道：“额娘放心，弘昇几个都是见过弘晰的，晓得自个儿差了多少，儿子略一点拨，便是有人撺掇，也出不了格。”
宜妃叹了口气，道：“你们就仗着太子好性吧。”
胤祺本欲如往常一般将念头压做心头想，鬼使神差的坦言：“儿子倒是头回听太子得此评价。”
“有些东西是依着血脉传承的。瞧着弘晰这十余日的招式，太子待你们这些不敬兄长的弟弟可不是宽宏大量？”宜妃语声平淡，道，“虎父方才无犬子，你道仁孝皇后只是凭着赫舍里这个姓氏坐稳得中宫？若非人身子骨弱——”
言及宫中旧日传言，宜妃缄口片刻，再开口，语声微沉：“我见过真凤的手段，故而并不敢予你们兄弟有太多期望，不管束小九，是因为他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驴，不与你说太多，是觉得白知道那许多，惧情伤身。”
胤祺默然片刻，轻声道：“额娘，儿子一直晓得额娘是疼儿子的，也晓得这份疼爱不比您疼九弟和十一弟少。”单看他和胤禟的福晋，便可知，那可是皇子福晋中难得娘家清净的人家。
宜妃只觉眼睑酸胀，眨了眨眼，慢慢吸口气，方才道：“你能体谅额娘，是你懂事，额娘做得不够好，额娘也晓得，所幸你我母子尚有时日，总归还有找补的机会。”
胤祺没说话，他晓得自己心底那点伤人伤己的念头：宜妃道说不敢奢望，不过是不愿落个妄念的罪名，不愿他多一个奢望储位的借口——他不愿信，也不屑信，就如他二哥所言，世间路，只能一人走，给自己寻借口，唯有懦夫才会做。
当今皇帝后宫妃嫔皆出身显贵，糟心亲戚很是不少，如郭络罗氏这般祖上并无十分显赫的人物，宜妃稳居妃位第二得意人，全凭自个儿的心智与韧性，剖白心思应对长子难得的坦白，并不求人给予什么承诺，瞧了眼案上座钟，想着今儿一早翊坤宫送来的糕点，当下道：“昨儿晚上皇太后歇得比平日还要早些，想是这些日子累着了，一会儿你去慈安宫请安，记着问问皇太后这两日膳食偏好哪一味，回了府吩咐人去你温泉庄子收拾了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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