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桑家瓦子,看了杨俏枝的杂剧,杨俏枝如何技惊四座按下不表。
看完一场,三人从场中退出来,到一家茶摊下喝茶,旁边却还有一个技艺不精,不够格入瓦子表演的路岐人,在茶摊旁边一块空地上“打野呵”,演的是影戏,倒也有四五个百姓围着在看。
钟濯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方子城和李承江换着闲话,一半心思却被那边的影戏吸引了过去。
那边演的是明末将领袁崇焕的故事,正演到袁崇焕被人构陷,因卖国通敌的罪名而被凌迟处死。
演戏的是个老艺人,随着幕布上情境变换,用浑浊沙哑的声音唱着袁崇焕最后关头的一首《临刑口占》:
“一生事业总成空,
半世功名在梦中。
死后不愁无勇将,
忠魂依旧守辽东。”
那艺人唱得沉痛悲慨,直令人下泪。
李承江也注意到了,感慨道:“始、始知前朝岳武穆,功到雄、雄奇即罪名。”
钟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接话。
方子城叹息道:“将领在外领兵打仗,朝中却有谗言诛心诽谤,奸臣当道而天子不察,这就是亡国之兆了。”
李承江也结结巴巴道:“似袁公这般,功高震主,久据一方,拥兵自重,能不引人猜忌?”
钟濯喝了口茶,觉得舌尖发苦,垂眼淡淡道:“话虽如此,然袁公受戕之时,朝中却未必没有有识之士。若是放你我于明末朝野之中,虽知袁公为一介忠耿,然天之将覆,我等螳臂当车,又能如何?”
方、李一时怔怔无言。
过了片刻,方子城凝神正色,开口道:“若无明主,则作名臣。”
李承江看着方子城的慨然神色,一时竟觉得他有些陌生。
方子城继续道:“螳臂当车自然是无法行事,唯有居于高位,取信于上,才可能左右朝局,亦可令君主亲贤臣而远小人。”
方子城毕竟是年轻,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仿佛看见自己当真处于国家政治中心,三言两语就可决定天下局势。
钟濯哈哈笑起来,望着方子城,戳破了他堂皇之词背后的真相:“我看若当真没有明主,子城只有做王莽、桓温,才能挽狂澜于既倒了。”
一句话吓得方子城脸色煞白:“我哪里是这个意思?钟兄怎可如此说?”
钟濯忙又笑着致歉道:“是是,是我失言。子城切莫计较。”
虽然与方、李二人这样说着,但钟濯心里想的却是另一桩事。
这件事在他刚看明白那影戏在演什么时就浮现在他心里。
诚如方子城所言,袁崇焕这样的故事,忠臣名将被奸人构陷,从古至今绝不罕见。
也许近在眼前,就有一个。
袁崇焕的名声是要到死后几百年才被另一个朝代的君主平反的。而在他生后背负骂名的这几百年里,朱勉的遭遇与其何其相似。
但朱勉的遭遇,朱勉的名声,也并非是钟濯真正关心的。
他关心的是,如果他所料属实,朱勉案当真和袁崇焕一样另有隐情,宋谊——即便是状元及第,亦是人微言轻——他究竟做的什么打算?
难道真如方子城所言,其志不在小么?
若当真如此——
钟濯有些为难地揉了揉额角,他也得迎头赶上才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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