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诸般琐事都落定后,二人合床而眠,钟濯在里侧,宋谊在外侧。
宋谊合眼没多久,便感到有只手窸窸窣窣地伸到他被窝里,暖烘烘的一团,试探地抓住了他搭在身上的手。宋谊在暗中睁开眼,往旁边看了看,钟濯闭眼躺着,与动作透露出来的慌张不同,他神色平静地翻了个身,面朝宋谊躺好,呼吸平稳安定。
宋谊看着他,随后感到他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暖烘烘的两团火贴着他有些凉的手,可靠地握定后,便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钟濯其实知道自己大可不必慌张,因为至今为止,不论情形多么荒唐,宋谊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接近,哪怕一次。如果今夜,他想趁机做更为出轨的事,宋谊也未见得不会接受——但从未拒绝,却不意味着他是心甘情愿乐于接受的。钟濯想要他心甘情愿。
且说到底,他是宋谊,宋谊总是让他慌张。
于是钟濯闭着眼,握着他的手,欲盖弥彰地胡说八道:“云溥,我有认床的坏毛病,拉着你的手,或可一解。”
宋谊静静看了他片刻,将手挪到离他更近的地方,无声一笑:“好。”
山中万籁俱寂,窗外落月如霜。
寂寞群山环抱里,有人冷寂如万古长夜的生命,终于等来了一团火;也有人在长久的心猿意马里,亡羊补牢地想在此夜,握住一双十三岁的冰凉的手。
宋谊一贯浅眠,这日却沉沉睡到月婶来扣门,被钟濯在旁唤了好几遍才转醒。钟濯坐在一旁心情颇佳地看着他,宋谊坐起身蹙着眉清醒了片刻,才发觉昨夜睡下时分明是钟濯握着他的手,眼下却分明是他抓着钟濯的手。宋谊怔了怔,不太自然地将手松开,带着晨起的涩哑说道:“失礼了。”
钟濯笑道:“无妨的。”
待宋谊也穿戴好,钟濯方去应门,月婶将一应洗漱用品端进门来,毕竟是曾经在家中伺候他的老人,一眼便看出他是堪堪才醒,便有些惊讶地笑道:“少爷自小心思重,从来起得比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要早的,怎么今日却误了时辰。”
钟濯见宋谊神色不大自然,知道他必是从小自律自持,万事不用三催四请的乖巧少爷,便道:“此事怪我,昨夜想起书中一句难解的话,缠着宋兄讨论到三更天,这才起迟了。”
宋谊看了他一眼,听月婶又笑道:“这就难怪了。我们少爷做学问顶认真的。”
说是迟了,外头天也才蒙蒙亮。山中弥漫着白茫茫的晨雾,间或传来几声鸡鸣。
宋谊昨日抵达后便一直想同朱小五说话,奈何小东西属驴,脾气犟得很,便一直没找着机会,今日临走前一问,却听月婶说一大早被成伯领着与三郎一道去村塾了。
“少爷在信中特意嘱咐了要送他去读书,但老成备好束脩却死活请不动他,整日只说要回城里去。昨晚上不知怎么却想通了,大半夜来敲门说要去村塾读书。这不一大早就带他去了。”
宋谊听后,下意识看向钟濯,钟濯朝他挑眉一笑道:“此事云溥倒的确应该谢我。”
宋谊笑道:“且叫他日后自己来谢你罢。”
待山中雾气散了些许,月婶将二人送到村口,上前将一篮子清明果子放到马车上,回身又是怜爱又是感慨地将宋谊看了又看,道:“虽然夫人遣散了我们俩老,但若有需要,随时供少爷差遣的。”
宋谊上前握住月婶的手,笑着缓声道:“京中有叔父照应,我没有不好的。不久后传胪授官,免不了要出外,二老千万别跟着了,云溥实在怕娘亲托梦来骂我折腾两位。”
月婶听得眼热,几乎要落泪,道:“可是少爷孤身一人……宋家这些孩子里,最叫人放心不下的就是少爷。”
宋谊有些无奈,笑劝道:“我如今也二十了,月婶怎么还将我当小孩子看。再说云溥如何是孤身一人了,不还有爷爷、叔父和大娘看着我吗?”
“还有我。”
钟濯在一旁突兀地插了一句,主仆二人的对话被打断,双双奇怪地看过来,钟濯继续笑道:“云溥是如今侪辈中的佼佼,交游甚广,其中自然也有似我这般的知己好友。出门在外,总归还是靠朋友多些,云溥万事有我,月婶不必太过担心的。”
钟濯自觉这番话狂妄得有些不要脸,话落也不敢去看宋谊什么表情,只端着笑与月婶又来回寒暄几句,道过别后便一个转身上了马车,屁股落座后,心里有些志得意满,身体有些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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