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条狭长黄龙,横卧大地。
只是时间紧、任务重,这条黄龙看上去有些矮小、瘦长,毫无威严,反倒像条瘪龙、饿龙,奄奄一息。
土山前,数个万人方阵依次排列,兵士衣甲着身,阳光照耀下泛起一片夺目炫光。
远处乍一看,好一副军威鼎盛的宏大场面。
走近一看,嗬,根本不是一回事。
军阵里,三衙禁军兵士们,一个个拄着刀枪,交头接耳说笑不断。
有的身上衣甲松松垮垮,有的头上笠子歪戴。
有的站不住,干脆一屁股坐地上,摘下笠子扇风找凉快。
有的勾肩搭背,有的嬉戏打闹。
只在各指挥指挥使、都头巡察时,装模作样地戴上笠子站好。
更有甚者,连各军节级、将校,也和兵士们逗趣说闹。
这是一帮兵痞、兵油子,从爷爷辈起,就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摆设。
一架城墙般高大的巨型辕门下,赵莽骑马跟随童贯穿过。
身后,邓肃、王宣、李景良、张?四位队官,各自骑马紧跟。
九十六位虓士营军士,列四路纵队,踏着整齐步伐,缓缓走过辕门。
虓士营一亮相,立时引来无数瞩目。
从两大万人军阵中间穿过,向着土山下的主祭台前进。
禁军老爷兵们,用一种惊奇目光,注视着赵莽和虓士营。
一阵阵窃窃私语声,传入赵莽耳朵里。
这群兵痞们倒也不蠢,知道这番军容,一看就不是驻守东京的禁军序列。
他们都在议论着,这是哪支西军部队。
赵莽骑坐马背,右手扶刀,低垂眼皮,面无表情。
这群酒囊饭袋的恶心嘴脸,他一眼都不想多看。
“东京禁军,荒嬉至如此地步,实乃朝廷之过!”
身后传来邓肃忧愤感慨。
又听李景良嘀咕道:“娘的,还好没入三衙,要不然,俺迟早也和这帮废物一个鸟样!”
张?苦笑了声,没说话。
王宣也沉着脸,心里有些后怕。
想当初,他也差点进了三衙。
走到祭台前,先到一步的赵鹤寿急忙迎上来。
童贯翻身下马,赵莽等人也纷纷下马。
台上,早已恭候多时的蔡攸、王黼、李邦彦、张邦昌等高官,一个个上前与童贯道贺。
今日这场盛大的出征典礼,赵官家和童贯,无疑是两大主角。
童贯出任河北、河东宣抚使,都督幽燕诸兵马,全权招谕幽燕,乃是北伐大军最高统帅。
蔡攸算个主要男配,赵莽没想到的是,这厮竟然出任两河宣抚副使,河北发运副使。
算是大军副帅,兼副总军需官。
童贯今日身披金漆山纹甲,头戴涂金凤翅盔,腰悬破夏刀,威风凛凛。
童贯身材高大,面容威严,颌下杂白髯须,乍一看当真是位沙场老帅。
赵莽站在祭台西侧,瞟眼打量台上诸人。
从扮相、气质看,童贯这位不是男人的男人,反倒比其余几位男人,更像男人。
这便是大宋顶尖权贵圈子里,其中一个吊诡之处。
站在旁边的赵鹤寿压低声道:“你可知,是谁负责筹划这场出征仪典?”
赵莽撇撇嘴:“如此大场面,想来只有朱大财主,才能想得出来!”
“聪明!”赵鹤寿抛了个赞许眼神,“听说,今日除了三牲祭祀,还要杀虎祭旗!”
“杀虎?”赵莽颇为惊奇,“哪来的虎?”
“谁知道,等着看热闹吧!”赵鹤寿紧了紧胸前束甲绊。
赵莽仰头望天,不知何时,天空积聚铅云,越压越低,仿佛一床厚重棉絮压在头顶,令人喘不过气。
西北方向,骤然刮来一股劲风。
祭台正北方位的土山,大量黄土被风裹挟,风沙扬天,整片天空灰蒙蒙一片。
“再不快些,这天,要变了~”赵莽咕哝一声。
赵鹤寿沙子迷眼,揉得两眼流泪,低声骂咧:“朱勔这狗东西,把官家带到哪里去了?莫不是出城就迷路?”
风沙袭人,本就勉强保持阵型的步军方阵,更是骚动一片,不少兵士骂嚷起来。
便在此时,南边,一辆六驹华盖宝车驶入场,车上插天子龙旗,十分惹眼。
宝车四面露空,华盖遮顶,可以清楚看到上边坐的人。
赵官家端坐正中,面带微笑。
他一身广袖绯袍,头戴武弁,显得华丽而庄重。
身旁侍立的紫服圆球,正是朱勔。
驾车之人一身金漆甲,乃是侍卫亲军都虞候,何灌。
赵莽凝眼望去,发觉车上竟然还有几位女眷。
一位穿素色裙裳、披裘衣的中年妇人,一位明眸皓齿的小娘子,两位美艳宫女。
小娘子赵莽见过,正是赵瑚儿。
赵鹤寿小声道:“官家怎把郑皇后和昌福帝姬带来?”
俩人相视一眼,皆是哭笑不得。
天子宝车突然跑了起来,六匹白马齐头并进,拉动沉重宝车,从几大军阵中间的黄土道跑过。
“官家万岁!”
“大宋万岁!”
一阵阵欢呼声,山呼海啸般响起。
几大万人军阵,齐声呐喊,声音震天。
“卿家有心了。”赵官家脸上洋溢起满意笑容,对身旁朱勔投去嘉许眼神。
朱勔急忙躬身道:“官家亲临,禁军将士们得见官家天颜,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为君王威仪所喝!”
赵官家捻着须,不住点头:“说来,朕也有些年头,没有亲临过禁军演武现场了。”
赵瑚儿倚在郑皇后身边,好奇地东张西望。
郑皇后握着她的手,却是轻轻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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