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和严舟便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夜已经深了，路上几乎不见什么人，偶尔有一两对小情侣牵着手依依不舍，整个校园都安静得过分。
宋棠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和严舟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不过他也没有特别在意，大概只是很久没这么和人相处过了——别人都道他人缘好，和谁都聊得来，但他真正算得上好朋友的不过宿舍里那几个人，外加一个任静。同这四个人相处时，他身上就没什么包袱，怎么顺心怎么来。对外人则得加上一层一层滤镜，维持自己的所谓“人设”。
说白了，在外人面前，他是绷着的。绷着一条线，线外是彬彬有礼的宋学长，线内才是一个有血有肉会不耐烦会垮下来的真实的人。而严舟，似乎就要成为第五个跨越那条线的人了。
严舟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温润可欺，对人一副认真到傻乎乎的模样，但宋棠总觉得严舟的性格中，本质是带了一些执着与强势的。就冲着他之前在店里蹲人那股劲儿，追女朋友也不过如此了。
想到这，宋棠没忍住笑了声，惹来严舟莫名的视线，他摆摆手说了句“没事”，一抬眼，视线却瞥到了不远处几道歪歪斜斜的人影。原本只当是晚归的学生没太在意，奈何那几个人却站住了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夜色很黑，但校园里还亮着路灯，宋棠借着灯光定睛一看，嘴角的笑意顿时散了，拉着严舟便往边上绕。
“怎么了？”严舟被他拉得一懵，偏头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学校统共这么大，有些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遇上了也不过被嘲两句，不痛不痒。只是今天他心情实在是少有的不错，真的不太乐意撞见这几个糟心的故人。
但是，有些事，就算是他有意想避开，也是避不开的。
那几个人显然不打算就那么无视他，径直冲着这个方向过来，大概是生怕他躲开，其中一人还特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那一声“宋棠”咬字咬得玩味，声音不小，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人耳朵。
宋棠站住不动了。
“这么晚了，才从店里回来吧。”走近了，中间那个高高大大留着板寸的男生开了口，“这位是……”
“大一的新生，路上碰巧遇见的。”宋棠微微皱了皱眉，这几人应是喝了不少酒，扑面而来一股酒气，熏得人不太舒服。
“碰巧。”边上另一个个子稍矮一些的瘦竹竿嗤了一声，正是之前喊住宋棠的那人，“我远远就看见你们俩有说有笑的，别是……小男朋友吧？”
“什么？”严舟似是诧异地看了那几人一眼。
“小学弟，你还不知道？”瘦竹竿见状，立马哥俩好地勾住了严舟的脖子，“我瞧你俩关系不错的样子，看来是误会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小学弟，你可想不到你这位宋学长……性取向不大正常吧？”
“石宇，少说两句吧。”站在二人身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胖子这时候开了口，“以前都是一个宿舍的，这样不大……”
“什么一个宿舍的，提起来我就恶心。”石宇冷下脸来，“一想到跟个同性恋朝夕相处了那么久，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还好这小子识相转走了，不然……”
“不然怎么样？”严舟顺着话问道。
“行了，宿舍都快熄灯了，搁这浪费什么时间。”板寸道，“走吧。”
“不好意思啊宋棠……石宇他今天喝多了。”小胖子小声向一旁默不吭声的宋棠道，“我们先走了啊。”
板寸瞥了宋棠一眼，只瞧见一张无甚表情的脸，大约也是觉得无趣，径直便走了。小胖子小心翼翼把石宇从严舟身边拉了过来，连拖带拽地带着人跟了上去。
宋棠从板寸站定起就绷得紧紧的脊背终于松了松，刚想对严舟说点什么，复又想起石宇刚才说的，一时间竟只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倒也不是故意隐瞒自己的性向，只是以这种形式暴露在严舟面前，也不知人心里会怎么想。
原本粘人粘得他甚至有些烦的小学弟，大概……要和他拉开距离了。
“等等。”
严舟突然开了口。
宋棠条件反射地向他看过去，却见严舟并没有看他，而是一转身，对上了还没走远的三个人：“石宇……是吧。”
“干嘛？”石宇脚步一顿。
严舟掸了掸方才被石宇搭过的肩膀，几步走上前去：“学长，不好意思，我忘了件事儿。”
石宇有些莫名：“什么玩意儿？”
严舟笑了一下，活动了一下手腕，猝不及防对着石宇的脸就是一拳。
那“噗”的一声，显然是用了劲的。石宇被打得一声哀嚎，“草”了一声甩开小胖子，撸起袖子就要反击。
严舟冷着眼色一把将他的手腕反扣压制住：“以后见人嘴巴放干净点，我看你才恶心。”
“我**妈！”石宇怒急，“张西你他妈傻站着干什么！”
小胖子被点了名，忙上前劝道：“那个……学弟，对不起啊。他就是喝多了瞎说……别激动别激动！”
“你他妈谁让你道歉了！”石宇一脸恨铁不成钢，“邓哥？！”
“行了，吵吵嚷嚷的。”那个被喊邓哥的板寸终于折了回来，却没看严舟，而是转向了宋棠，“宋棠，石宇的嘴巴向来六亲不认，你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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