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妖狐是褒国褒城人，褒国自夏朝始，是夏王朝的侯服之国。它偏隅一方，民众过着半农耕、半渔猎的生活。传说在夏桀王末年，二龙降于王庭，口流涎沫，忽作人言，对桀王说：‘吾乃褒城二君。’桀王欲除之，太史占之不吉；欲逐之，再占，仍不吉。就命宫婢将那些涎沫放于一个兽纹青铜箱里。那箱子一直流传下来，至厉王年间，帝后检阅国库，命王后宫婢紫珠打开箱子，从中爬出两条虫子，忽而不见。紫珠就身孕日大，据说开箱子之时被妖精附身，遂有身孕。她生的妖孽被送往宫外……”她转面众人，如梦初醒的神情：“看来，二位妖女和紫珠的密切并非偶然，完全可以追本溯源。”
狐眼脸上是幸灾乐祸的惊喜：“事情显而易见，妖孽才会和生妖孽者有情，妖妃褒姒就是紫珠当年生的妖精。我早算好了，年份恰好符合。”
太子宜臼脊背森然发冷，面有惊骇，瞳孔紧缩：“什么褒城二君？分明化作褒城二妖来祸害我大周！太子爷决不饶你！”
所有宫娥寺人都大惊失色，窃窃私语，慌乱不已。
申后做出诚恐诚惶态，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天神啊，如今褒城二妖在我大周后宫，我申氏罪不可恕啊！”
狐眼必欲除褒姒褒毓而后快，言辞恳切：“娘娘，为将帅者，切忌优柔寡断。如今褒城二妖祸害我大周，是除是留就在你一念之间。”
申后做作的痛楚不堪步态虚浮，被墨竹和另一宫娥搀扶着，神情惶然地入内，跪在神位前祈祷，满面的痛楚、凄哀、无奈，顶级的惺惺作态：“先皇，列祖列宗啊，申氏承天命执掌后宫，却遭褒城二妖祸害，你们保佑大周社稷，保佑申氏除妖成功啊！”风呼啸而来，卷起帷幕哗哗作响，惊残灯影。彻骨寒意侵向人的脊背。申后环视左右，示意下人们退去。
众人如水流哗然而逝，申后拿起腰牌，递给太子宜臼，面色凝重目光凛然：
“太子听旨，本宫命你去琼台宫，秘密抓捕妖妃侍婢云儿，严加审讯，务必要有结果！”
太子宜臼走得惶急，狐眼追到门外，递给他熏香，抱着太子手臂在怀耳语一番，亲热态俨然情侣。
申后递给狐眼腰牌：“速去鸾凤阁抓捕玉夫人贴身侍婢。”见狐眼出宫，又命墨竹：“快传余嬷嬷来。”附耳交代了一番后，又道：“让妖孽之事快速、广泛地传播……”
墨竹凝重点头，急忙出门，飘起的衣袂迅捷消散于索索冷风里。
一盏茶功夫，余嬷嬷踩着细碎灯影进来，跪拜在地。申后命起，仔细打量她，幽然一笑：
“余红莲，厉王在位时，你就在姜后身边，资历不浅。如今听说你在内务府干得不错，本宫甚为看重你。近来寿仙宫管事告病还乡，本宫欲奏明大王让你接替，不知你意下如何？”
余嬷嬷心里发抖，却忙打着千儿，言不由衷道：“能得娘娘赏识，这是老奴的福分，愿为娘娘效力！”
3：
申后下巴扬着乜斜着眼，面色阴晴不定：“各个都会说愿意效力，但究竟忠诚二字最为重要。听说你得了妖女褒姒不少好处，和她走得很近。”
余嬷嬷惊恐不已，跪地道：“褒淑妃抚下之计，老奴不敢不受。既来寿仙宫，老奴心里便只有王后娘娘，岂敢不忠？”
申后不看余氏，但将目光掠向左前方紫檀架子上挂着的宫灯。宫灯光辉莹莹，照亮满屋凄清：
“既然不敢不忠，我便问你。你当据实回答。”
余氏惶然点头。
申后盯着她看了那么一会儿，黑乌乌的目光若有深意：
“当年紫珠生的那个妖孽，乃是你亲手处置？”
余嬷嬷诚恐诚惶，磕头道：“老奴岂敢忤旨？当年亲手执刀，又将那妖孽埋于明德门外的树林里。”
申后站起来，弯腰走近余氏，捏住她下巴，冷然逼视：“但我却听说，那妖孽没死！”
余嬷嬷心里慌乱不已，嘴上却强硬道：“岂会没死？若是没死，那才是可怕的妖孽！”
申后幽然转笑，逼视着她：“要的就是这话。是否当年你埋了妖孽，却看到那儿飘起一股青烟？”
余嬷嬷心念飞快地转动，只有曲意迎合！她结结巴巴道：
“是，老奴，看到，有一股青烟，飞走了。”
申后赞赏地点头：“嬷嬷为人果然不错！你看那妖妃褒姒可像一个旧人？”
于大周后宫浸淫二十多年，什么样的权术不曾得见？什么样的阴谋还会惊叹？余嬷嬷扩大的瞳孔徐徐收缩，目流疑问：“娘娘是说……她像当年的紫珠？”
申后捏着锦帕，目光飘向远处，淡淡笑道：“你说，她像也不像？”
若说像，怕是有一日要以忤逆先王旨意、办事不力为由，杖毙处置，褒淑妃更会被传为妖孽；若说不像，怕是违背了申后心意，今日必死！余嬷嬷脑子飞快地转动，旋而斟酌已毕，且作蝼蚁偷生，便越想褒姒越像当年的紫珠，点头道：“像，的确太像了！”
申后仰头，得意的笑声在灯影里恣肆飞扬：“你诀不可忘了今日之言，要与我作证！”
余嬷嬷黯然答应，似觉自己骤然变成炮烙现场的薪柴，只管燃成灰烬，不管遭受炮烙者将被陷进怎样的不堪承受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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