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除了那几个已经确定被大学录取的，其他人无一不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拼着一股劲儿备考。
可以说，陆方亓和章豫等人，在一群眼圈乌青、头发凌乱的学生里，显得特别碍眼，从他们身边走过都能清楚感受到那种“大局已定”的踏实感，令人很难不眼红。
蒋百里为他们高兴的同时，也开始担忧起自己的未来，危机意识逾日弥多，在自习室碰到严褚溪后，一股脑儿突然爆裂开来，炸醒了他浑浑噩噩的大脑。
他真的只是心血来潮，去了趟自习室，里面的盛况却完全让他这等学渣头皮发麻。
平时空空落落的房间几乎被人占满，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成堆的书，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后脑勺，偶尔有人从书山题海中抬起头来，迷茫地看他一眼，又低下脑袋，一头扎入苦海。
蒋百里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不知道是去是留，他觉得自己跟这儿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正打算原路返回，转身的瞬间余光瞄到右手边有个空位，似乎还没有主，他想也没想就坐了上去，坐定以后才想起来，他是准备走的，为什么看到空位就忍不住要抢？
这个习，看来今天不得不学了。
隔壁桌的书堆得老高，蒋百里手上动作稍微大了点，差点把书掀翻，他连忙扶住那堆书，小声跟隔壁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没打扰到你吧。”
一条白净的胳膊由隔壁伸出，从他手里捞过那些书，码正，又放了下去，期间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蒋百里这个位置正好被书堆挡住，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听见清晰的纸笔摩擦声，不过凭身形判断，他的同桌应该是个女生，还有些眼熟。
他没再多想，专心笔下的习题，片刻就被吸引了心神。
很快，他知道了为什么这个位置没有人坐。
手边的书堆第五次倒在面前的时候，蒋百里失去了帮她一次次扶起来的耐心，他动了动被书紧紧压住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皮笑肉不笑地问：“同学，能劳烦您关心一下你的书吗？”
依然没有回应，耳边沙沙声不断，听得他一阵烦躁。
眼见那只手再次伸了过来，蒋百里眼疾手快地截住它的去路，迫使手主人抬起头来，正视自己的问题。
“真把人说话当放屁了？就是放个屁起码也闻得着味儿吧，你—”蒋百里没有再说下去，他双眼微微睁大，看着那位的“庐山真面目”，慢慢松开了手。
关于那张脸，他设想过无数可能性，万万没想到，是这么的眼熟。
严褚溪似乎也很意外，微红湿润的眼里带着一丝讶异，她也没想到，他们之间孽缘深厚，到哪儿都能碰上。
蒋百里难以置信，从来目空一切的严女神，居然被自己“骂”哭了？
严褚溪看他一脸愣怔，也见怪不怪，径自走出了自习室。
蒋百里反应及时，追了过去，发现严褚溪在洗手池旁边，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浇去，又狠狠在脸上拍打了几下，力道之大，仿佛在赏仇人耳光，白皙细腻的脸瞬间红了一大片，几秒钟后才慢慢消退。
够狠！
蒋百里挪到她身边，想着道个歉就走人，却被严褚溪抢了话头，她说：“抱歉。”
蒋百里稍一思索，就明白她在说那堆书的事儿，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女神也是懂礼貌的。
由于她不懂礼貌的时候居多，偶尔客气一次，蒋百里受宠若惊，他不自觉一语双关地问：“你……还好吗？”
严褚溪摆出一副“老娘能有什么事”的表情，不经意撇到镜子里的自己，微红的眼眶，湿润的眼睫，终于了然。
她挑挑眉，“想太多，我只是用眼太久有点干涩，揉了几下而已。”
眼泪既不是她的姿态也不是她的武器，她不需要。
蒋百里“呵呵”干笑几声，选择闭嘴，让所有的苦水都流回心底。他真的建议严女神把常年放在头顶的眼睛拿下来，好好看看周围，多的是“想太多”的人，一个个都以谴责的目光看着他，眼中透露着同一个信息：渣男！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后退几步，准备转身离开。
“你以后想做什么？”
骤然听到这么直击灵魂的问题，蒋百里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向严褚溪，迷茫而忧伤。
他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再年轻个十岁，他会毫不犹豫地说“要做一个科学家”，但现在不会了，而这十年也只是让他认清了自己不适合当科学家，却没有告诉他未来想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不知道，你呢？”蒋百里苦笑。
严褚溪没有看他，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坚毅：“考滨大的法律系！”
蒋百里终于明白从刚才见到她开始就有的怪异感是什么了，严褚溪通过了数学竞赛，本来可以直接进入滨大数学系，她却在自习室准备高考。
……
不知不觉走到了咖啡馆，蒋百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回想起刚刚的对话，精神恍惚。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严褚溪不擅长数学，也很讨厌数学，更不是天赋型学生，为了证明自己能学好这门课，她付出了比常人多十倍的努力，才有了竞赛中的成绩。
转念一想，突然觉得她平时对自己嗤之以鼻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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