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 千雪？”女人温和带有焦急的声音的唤醒冰兰，冰兰睁开不算清明的眼睛，头一阵疼，眼前的一张女人脸, “妈妈”冰兰不由自主唤出来。眼前女人的头发？冰兰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头发款式——岛田髻？再往下看，和服？冰兰晃晃头。
日本人？内山千雪？内山清志？大岛真慧？一个个日本名字蹦出来。
“千雪，你醒了？”女人很开心，冰兰发现自己还在女人的怀里。
“妈妈, 我好了”
“再躺一会儿吧, 等下妈妈去换一些食物”
冰兰闭上眼，接受女孩的信息, 小女孩只有五岁, 日本人。她的父母都是三几年被日本政府送到黑龙江垦荒拓地，扎根中国东三省的日本侨民。
日本向中国输送侨民从1905年就开始了, 开始很少，从九一八事变之后，每年输送量越来越大。军方将当地百姓赶走, 让自己的侨民占据一片片土地，开始叫开拓团，后来直接成为XX村。
内山家和大岛家就是来黑龙江日侨民中的两户, 扎根后孩子大了结成亲家。婚后千雪出生了, 一家人除了种地还给关东军提供猪和鸡。日子确实比在日本老家的农村好很多。
好日子却没一直进行下去, 随着日本军队战线拉长, 战事吃紧, 很多青年应征入伍。内山清志和小舅子也去了，不久便传来战死的消息。尽管这样，依旧没挽回战败的命运。1945年的8月15日，日本正式向反法西斯同盟投降。
大量日军开始从东北撤回国内，有的不堪投降的采取激烈行为，反抗的，自杀的，甚至逃入深山老林等待机会反扑的。
而他们这些侨民知道消息已经晚了，附近的队伍撤走，根本没人管他们！他们怎么办？苏联的红军杀过来，备受欺凌的中国百姓向他们进行报复性杀掠。又有很多人在反坑中死去，大多数男子被抓走，女人被掠走。
所有人四散逃命，后来听说去大连可以坐船回国。于是集结起来的人又开始奔向大连逃，出来的人们根本没来得急带走什么，即使带了中途也被抢劫了。
因为日本人到处抢劫杀掠，翻身的国人当然也要抢回来，他们不会管你当初抢劫他们财物的谁，也不管当初杀他们亲人的是谁。总之都是日本人，即是日本人就要为你们犯下的罪恶接受惩罚。
奶奶死了，外公外婆死了，舅舅小姨被抓走了，混乱中大伯一家和爷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饥饿和寒冷的天气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路上随处能看到倒下的尸体。
千雪和她妈妈滚下山坡躲过了土匪的一劫，千雪被冰兰代替。大岛真慧搂着女儿静静等待着，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气温越来越冷，身边只剩下一个包袱。女儿还在闭着眼睛，她不敢动，更不敢出去。
刚才那群强盗不知道走了没有？风从上面吹过来，混合着血腥味。冰兰睁开眼，太冷了，如果她这样睡去会冻死在这里。除了头疼，身上的力量已经恢复。尽管她很不想做最不喜欢的日本人，却没得选。
冰兰努力挣脱女人的怀抱：“妈妈，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当然，可是怎么离开？”
“走！”
真慧一阵恍惚，女儿变坚强了，冰兰看了眼女人的头发：“妈妈换换头发样子，我们要像中国人一样梳头、穿衣服”
真慧下意识地去弄自己的头发，中国人的样子吗？她不知道怎么弄，已经形成的习惯很难改。
“还是算了”换了头型还有身上的衣服怎么办？还有两人满口的日本话。冰兰手脚齐用想努力爬上去，却是徒劳。身体太小，腿脚根本不够使唤。
真慧笑着向上推女儿一把，然后自己再往上几步。随即将冰兰背到后背，在山坡上寻找更好走的路。山坡不算陡，此时坡上蒿草茂密，稀稀拉拉有几棵树，地面不时冒出一些石头。
两人当时滚下来就到了草里，小姑娘估计是头上撞到了石头。冰兰给自己弄了一颗药，趴在女人后背，随着女人的脚步上下起伏。
他们是农民，虽然大多数都是雇佣来的（抓来的）中国人干活，作为土地的主人，他们也是要劳动的。真慧的腿脚很有力气，斜着慢慢走上山坡。看到能吃的野果子往兜里摘一些，偶尔给冰兰一颗，自己再吃几颗。
日本人的尸体凌乱地倒在山路四周地上，他们身上的财物几乎全没了，就是身上的衣服有的也被扒走，尸体已经青紫，血液早就凝固。大岛真慧已经没眼泪流出，她想寻找自己认识的人，却觉得无能为力，她不能给他们安葬，更不知道向谁报仇。
报仇？到底谁欠谁的？她看到过无数次死在日本人刀下的中国人，也看到过因他们掠夺了中国人的土地和家园，导致饿死冻死的中国人。这只是一报还一报，上天最是公平的。
她看向没有尽头的山路，只能努力地向前走，去找她的同胞尽早回国。不远处草丛中传来响声吗，大岛真慧轻轻唤了一声：“谁？”这时候藏着的只有他们一起逃亡的人。
“我”草丛里伸出一个小脑袋，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婶婶”
“星野？快过来”真慧没想到星野会躲过一劫。星野是他们逃难群里的一个孤儿，说是苏联军队将他们整个村子都烧毁了。青年男女全被抓走，剩余的全部杀死，他是躲进一水塘幸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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