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一名年轻的卫兵就走上前来，眼眶通红地道：「后会有期。」
「田代。」伊贺认得这年轻人，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努力，只要还在皇军里，我们便有再会的一天。」
「是﹗」卫兵们激动的深深躬鞠，旁的几名卫兵也是难掩不舍的弯身下来，对祟敬的上将献礼。
「上将，我代表领事馆，亲自来为你送行。」伊藤领事便敞开车门，礼貌地说道。
伊贺俊六并没多言，便就坐进车里去了。他冷然目视前方，汽车渐渐驶离这多年的居处，一路往十六铺码头而去。
「上将。」伊藤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便道：「我们今早找到乡田桑了。」
「……哦。」伊贺略略转过头来，便道：「他怎么样？」
「奄奄一息……现在在医院接受诊治，他的腿被武子良砍下来了。」
伊贺脸容微微一怔，就闭上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领事馆、租界里的不少商人，都受到了华夏帮派的滋扰。」伊藤的语调里，不由添了一丝愠怒，「上将，这便是你所愿的结果么？」
「我是帝国的军人，不是你的敌人。」伊贺便淡淡地睁开眼来，道：「你的愤怒，应该指向华夏人。」
「上将，你错了。乡田受的伤，还有这次帝国军人的所有牺牲，都是不必要的。是你错判形势、指挥失当的后果。」伊藤却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而且，你为的仅是军部的私欲。多年里……军部掌控的吗啡工场，收益从不向陛下上报……你们总坚称说自己是效忠于帝国，可所榨取的华夏钱财，却是都进到军部大臣的钱囊里。」
「你胆子也挺大。」伊贺听着，就瞪大眼，狠狠地看向伊藤，「还是我失势了，说话就能毫无顾忌起来？」
「上将。」伊藤领事却是紧抿了抿唇，续道：「我们今早也确认了绯村队长和土田副官的死讯，你派去看守武子吟的一个队，全军覆灭，无人生还。」
伊贺听了，那表情便终于略微变色，他沉着声音，就道：「我并没有接到相关的情报。」
「军部调令自昨日已生效。」伊藤领事便回道：「上将既不再是上海的总指挥，在新官上任以前，在华部队便接受领事馆调令，军情……自然没报到上将那里去。」
伊贺听着，便昂起头，怒极反笑道：「愚昧…这一切……太愚昧了……」
「是谁愚昧呢？」伊藤便道：「是忠诚听从上将指挥的绯村大队？土田副官？……或是…想方设法激怒华夏人，试探他们底线的指挥官？」
「伊藤﹗」伊贺便再也克制不住，对这领事恼怒地道：「注意你的态度﹗即使调任了，我也还是帝国的陆军上将，官阶比你高。」
伊藤虽是明晃晃的亲华派，可从前在伊贺面前，也总看在他是对华指挥的份上，话语里保有几分忌惮。可如今伊贺的职衔不在了，他竟是不留情面，对伊贺批判起来。
「上将对武子吟下手……是为个人？还是帝国？阁下是心知肚明。」伊藤就严肃地道，「华夏人如今已不同以往，我们虽然长据于日租界，可也不过是这庞大国土的一小角。若惹怒华夏，被他们全力驱赶，即使是战列舰赶来，也难以保证日租界的安全。」
伊贺从未受过如此无礼冒犯的直言，便就沉着怒容，便开脸去了，再不与伊藤谈论。汽车抵达码头，苦力早已把行李运上吉丸号，同行的士兵亦已登上了船，等待着扬帆出航。
「伊藤。」伊贺在登上船以前，却是毫无预兆的问道，「以武子良那些人，绯村和土田的大队是不可能被全军覆灭的。我们的埋伏计划天衣无缝，是出了什么差错，导致如此结果？」
伊藤就直直地看着伊贺，回道：「……是白家，他们也派人来营救了，和武子良的人马正好形成了前后夹击。」
「然后我军就毫无悬念的败了？」伊贺却是皱起眉，仿佛更是难以置信了，「在苦战以前，就没有军报请求增援？」
「领事馆接到增援的请求，回传的命令是——撤兵。」伊藤就如实道：「犬养阁下与白桑已谈成协议，这仗本来就不用打。然而，绯村大队拒不答应。 」
伊贺闻言，便把一切意会过来了，他目光冷洌的看着伊藤，他的部队、忠心的部属——竟是在故意不增援的状况下，被生生耗死的。
「文臣和武人，就是这个区别。」伊贺便狠狠厉了伊藤一眼，道：「天王采信犬养之言，帝国就注定走向衰亡。」
伊藤回视着伊贺，心底却是不认同的，他相信帝国只会更好，在犬养的领导下，天王便能打破军部霸权的制肘，真正施行善政。
他便扬起手，对伊贺说道：「上将，我就送到这里，请上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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