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林战
杀念只在一瞬之间，不管是武子良的杀意、白震江的杀意……甚至是，武子吟逼不得已的杀意。
然而白震江如何也想不到，对他开枪的竟是他最敬爱的姐夫。不该是这样的……他只是希望消除碍事的武子良，和姐夫两人单独地……
子弹打进身体的剧痛，让白震江身体软软的倒下，他试着吸一口气，然而胸腔不争气，这一口气……他是怎么都吸不上去了。
手枪『啪咧』的掉落，白震江便躺在了泥地上，在大好青春年华里，结束他短暂的人生。
武子良眨了眨眼，对自己死里逃生的侥幸，还没有全然意会过来。他仰头往后看去，就看到倒转的汽车、林木，还有……手里握枪的大哥。
武子良整个人就愣了，他错愣地把视线投在大哥身上，就看他渐走、渐近，那枪并没有消失——是真的握在大哥手里。
「……大哥……你……」
子吟眉头紧紧蹙着，是个沉痛的、难以言喻的表情，他踱步走到弟弟跟前，看白震江倒卧在身边、瞠大眼至死无法相信的可怜模样，子弹从他胸口穿堂而过，一击毙命。
子吟抿紧了唇，便艰难地深吸一口气。他也不愧是……军阀世家的儿子了。
「子良，起来……快上车。」
武子良支着手想要起来，然而中枪的肩膀却是使不上力，刚才那番打斗、加上白震江故意刺激他的伤势，使他有些失血的晕眩。
子吟抬手搀起弟弟，汽车里的林玉当即也下来接应，两人合力把高大的子良扛进车里去，武子良却不忘对林玉说：「那木匣子﹗也把它拿走。」
「是的、司令。」林玉应着，便去拾了白震江遗下的针箱。子吟目光对上弟弟，就见武子良也同时的看着他。
子吟便掐了掐他的手，说：「子良，我不一定……」
「以防万一。」武子良仿佛已经知道大哥想说什么，他就反掐着对方的手，道：「这是好货……难搞到手。」要是从前他还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时候，那绝对是不难的，然而如今他和日本人已经闹开了，那就……不那么容易了。
子吟听着弟弟这么说，就明白的点了头。
武子良的肩伤严重，林玉把他托到车座上，已是占满一手的血。他先为司令包扎止血，子吟却是退开一步来，蹲**去看震江最后一面。
人刚死的时候，尸体还带着温度，然而对在生之人，却是无法再做出任何的回应了，这就是躯壳里灵魂存不存在的区别。
子吟看着震江至死惶然的目光，心里就像被紧紧掐住般难受。他抬手过去，为震江小心的合上眼睑，低声道：「……震江，对不住。」
武子良看着大哥对那死了的废物还依依不舍，深恐他要把遗体也带上车，入土安葬什么的……就当即喊道：「大哥，上车，得走了。」村子里的枪声确实没有止住，甚至是越来越密集的。
子吟摸过震江的头脸，就抿了抿唇，转身上了车，心里却是不住对白震江致歉——为了许多的事。
子吟一关上车门，林玉便当即催动油门，飞快的离开了这村落。子吟在后照镜里看震江，直至看不见了，眼前的景象已是有些模糊，他苦涩的眨了眨眼，却是始终没有流下泪来。
因为这是自己做的抉择，也是自己造的孽。
武子良摸索着探手过来，紧紧攥着子吟的手，才发现大哥的手一直微颤着，并没有平伏过。他目光黯了黯，就把头靠在子吟的颈窝里，肩膀与肩膀紧紧挨着。
「肩膀怎么样？还痛吗？」感觉到弟弟的碰触，子吟才仿佛稍稍回了魂，看着弟弟那狼狈的模样，也是为了救自己才弄成这样的。
「麻了…」武子良就低声道，「没感觉。」
林玉便适时说道，「到了无锡，马上给司令找大夫。」
子吟眼睫微微眨忽了一下，才意会到子良并没有打算回上海，而是驾着这车，一路往邳县的方向走的。
他沉默了一阵，就道：「上海里，洋医生和医院多……子良受的是枪伤……」
「大哥，回不去了。」武子良知道子吟的意思，却是淡然开口道：「上海都是伊贺的兵……他们不会放过我。」
「……我有认识外国领事的朋友，他们可以帮忙收留我们……」
「然后呢？」武子良却是抬起了头，苦涩的笑了笑：「大哥还是不想跟我回去么？」
子吟与弟弟四目对视了一阵，便就别开眼去，不再说话。
他无法说出绝情的话来，子良为了他，排除万难的赶到这处营救，又身受重伤，这样从小就只为自己好的弟弟……他能抛下吗？在子良最虚弱的时候……
「……你…不要多想。」子吟就揽过子良的肩，让他好好靠到自己身上，说：「好好休息，先让大夫…诊治你的伤。」
武子良目光凌厉地看着子吟一阵，就默然的抿了抿唇，埋进子吟的颈窝里去。
子吟拥着弟弟，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煎熬、难受。在莫啡幻梦里看到的境象，倏忽又浮现在脑海里了——他被白家兄弟拥抱着，然而子良却一直在哭，因为找不到自己而迷路。
怒洋绝情的声音，仿佛又在耳畔回响起来了——
「你要踏出这个门，我们就永远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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