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夜狸先把挨着近的几个兵卫给骂了一通：“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还真是个顶个的强，跑马上阵没见这么威风。”
然后笑嘻嘻地朝那小儿招手：“小朋友，你过来啊。”
那小儿没敢动，估计那年头不时兴叫人“小盆友”，人家实在是搞不清楚她在召唤哪个盆盆罐罐。
展昭在边上直叹气：怎么这阮姑娘，做起好事来都透着股设计人的狡猾劲儿？
阮夜狸估计也发觉自己不具备什么亲和力，笑起来整个一狼外婆，顿了顿从手边碟子里把那根鸡腿拈起来：“娃娃，你过来。”
那小孩还是不敢动，鬼面咳嗽了两声，瞪那孩子：“郡主叫你过去，还不去！”
小孩吃了一吓，迟疑着走到阮夜狸身边。
阮夜狸俯下身子笑的娇媚，她指了指那女乞丐：“那是你娘，是么？”
那小孩点了点头。
阮夜狸又将那鸡腿在他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小孩又点了点头。
怪的是，阮夜狸偏不给他，把那鸡腿当拨浪鼓使唤，晃了一圈，又晃一圈，晃得边上旁观者的脑袋都直绕着鸡腿做运动。
晃到后来，她忽然脸色一沉，一手狠狠捏住了那小儿下巴往上一抬：“小兔崽子，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再去修个二十年！”
那小儿痛的哇哇大叫，阮夜狸将鸡腿往他嘴里一堵，一手就将他甩开了去，兵卫们听音辨意，不消她吩咐便涌将上来，将那小孩和女乞丐掀翻在地。
一行人当中，只展昭没有太过惊讶，因想着：早知道她没有这么好心。
阮夜狸指着两人示下：“审。”
兵卫们齐齐应声，将两人拖到后面看不见的地方去，不多时那头便传来哭号惨叫的声音。
展昭心有不忍：“郡主！”
阮夜里正接了侍女递过来的湿布巾擦拭手上的油渍，闻言抬眼看了看他：“什么事？”
展昭指了指发声的方向：“可否先让他们住手？”
阮夜狸皱了皱眉头，还是冲边上的人示意了一下眼色，那人心领神会，快步跑将过去，不一会儿，惨号声果然停了，只留下哽哽咽咽的抽泣之声。
阮夜狸看展昭：“住手了，你有话说？”
展昭并不正面回答：“郡主为什么觉得她们有问题？”
阮夜狸秀眉一挑：“怎么，你看不出？”
展昭淡淡一笑：“看不出，请郡主示下。”
阮夜狸装作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好啊，指点一下也无妨。”
“首先是地方不对，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身上没包袱没铺盖，不像是逃荒，哪个乞丐这么没眼力劲儿到这种地方要饭？怎么着也得找个繁华热闹的地方吧？看衣裳破烂成那样，做乞丐应该有点年头，不能这些常识都不懂。”
展昭点头：“所以把她们叫住，不让走？”
阮夜狸不否认：“我把那小孩给叫过来，如果真是乞儿，饿了这么久，看到鸡腿必定眼红流口水。可不会像他这么大志向，我把鸡腿绕了一圈两圈，他看都不看，眼光只在我身上溜，看首饰看衣裳看金看玉看绸缎，你说这事怪是不怪？”
展昭沉默，顿了顿问她：“还有么？”
“有啊。”阮夜狸笑笑，“我若有儿子，谁敢动他我跟谁拼命。可不像这么冷血的娘，我把她儿子那么一通对付，她脸上连个心痛的表情都没有，像被抓的贼一样只是惊慌想逃。就凭上头说的，不审我都敢断定她有古怪。但是我是守法讲理的人，所以我让下头审一审，怎么着，这也犯着你了？这里离着开封府千儿八丈远，你还想给开封府代言是怎的？”
展昭犹豫了一下：“阮姑娘，去岁收成不好，又遇水灾，即便是京城附近，都有零星灾民。离得远了更多，一时动了歪念落草的不在少数。这里地处荒郊，展某之前过此道，也听说过有一些乡民流窜入山，虽说有劫财，但从未伤人。”
阮夜狸打断他：“所以你先时已经看出蹊跷，但还是让他们走了？”
展昭低声道：“你也看到了，他们并非江泽巨寇，妇孺而已，身上连丝毫的功夫都没有。这两人只是探路，看到郡主一行势大，也并不敢惹。”
阮夜狸惊讶：“所以呢，展昭，你想让我放了她们？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展昭，你这圣人做的也太没下限了吧，难不成因为她们可怜，劫人财物就不是罪了？谁的钱不是辛苦挣的，活该被抢不成？”
展昭急道：“我不是……”
话还没完，那头已过来回报：“郡主，两个踩盘子的都已招了。是山里的刁民，住在不远的山凹里头，老少约莫二十余口。是否平了寨子，全听郡主示下。”
阮夜狸惊讶：“哟，还有老窝呢，果然贼鼠鼠一窝……”
展昭听她语气不对，大急之下，拽住她胳膊就往车后走，阮夜狸猝不及防，险些被他拽了个踉跄，怒道：“你又做什么？”
展昭压低声音：“阮姑娘，此事三思。”
阮夜狸甩脱他的手：“三思什么，妇人之仁。”
展昭忍住气：“阮姑娘，展某用意并非不追究这些人的责任，而是这些责任不能由郡主的人来追究。你刚刚也看到了，这些人凶神恶煞，何曾把他们的死活放在眼里？冲撞郡主的罪责何等严重，那些乡民焉得留有命在？老少二十余口，真正能出来劫道的有几人？难道都要为这件事赔上性命？他们有罪，是否能给他们一个公平的审判和惩罚机会，而非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先削掉他们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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