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丫头倒是个情义种子，跟南侠展昭，怎么就攀上交情了？”
旁侧几条舢板上的送子门门人恭敬的退开，现出金柳婆婆佝偻的身形来，黑暗中，她一身大绿色的衣裳看不真切，腰间的金色腰带，却异样灼人的眼。
阮夜狸抬起头，这才发觉打斗的喧嚣之声已经消散下去，她方才太过情急投入，竟连身周的响动都没有注意，看金柳婆婆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宁初秀八成是已经被制住了。
阮夜狸缓缓收起匕首起身，只觉心头郁郁，对金柳婆婆的问话，并不理睬。
金柳婆婆一副不以为忤的模样，一开口却是话里有话：“论理，姑娘该在船上好生休息，在这里现身，不合规矩吧？”
阮夜狸心下反感，向外侧走了两步，忽的似是想起了什么，身子一僵，转身看向展昭的脸，目光如同胶住般一动不动。
黑暗中，展昭静静躺在那里，面色虽然煞白，神情却宁静，似是睡着了。
阮夜狸抬头看向金柳婆婆，唇角竟慢慢噙起了笑意：“婆婆觉得，展昭还有救么？”
金柳婆婆面无表情，眼中却掠过一丝讥诮：“天命不可逆。”
“天命？”阮夜狸不屑地冷笑，她低声喃喃，“天命……还不就是个操蛋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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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夜狸转身回到展昭身边，缓缓跪下身去。
还有一种极端施救的法子，她听过，却从未用过，连尝试都未曾尝试过。
小捕快，希望你有这个运气，也希望我自己……有这个福气。
她抽出匕首，一手抚住展昭左胸，细细数到第三、第四肋阶，眸光一冷，匕首就势切下，划开展昭胸腔。
周遭一叠声的惊呼和倒吸冷气之声，饶是金柳婆婆见多识广，这一刹声音都止不住颤抖：“你做什么？”
阮夜狸充耳不闻，粘稠温热的血液自破口流出，她的手从伤口探入，伸入展昭温热的胸腔之中。
他的身体里，还是热的。
握住展昭心脏的一刹那，阮夜狸的眼泪几乎都要落下。
这个器官只有人的拳头大小，却供给人一切的生命活动能量，她少时学习杀人技法，无数种手法，终极目的，都是摧毁这个脆弱的器官。
切断供血也好，利刃直刺也好，枪击瞄准也好，她从来都是毁灭。
可是现在，她握住展昭的心脏，却是想把生命自死神手中夺回来。
阮夜狸缓缓阖上双目，双目酸涩之下，竟有泪水缓缓自眼角牵引出水痕，口中默念着心脏起搏的频率，握住心脏的手有节律的握压。
心无旁骛，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默念着频率的声音近乎虔诚。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中握着的心脏忽然微弱的搏动了一下。
阮夜狸的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动都不敢动一下，直到复苏的心脏终于微弱而又艰难的恢复搏动，她才颤抖着缩回手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容不得半分迟滞，阮夜狸飞快扯落衣衫为展昭包扎伤口，包好了才发觉腹伤也重新泅出血来，呼吸不知道有没有真的恢复，她将心脏的搏动带回，却未必能还他一个生命，展昭还需要大夫。
但是不管怎样，他是有活命的机会了。
阮夜狸百感交集，慢慢俯下身搂住展昭，偏了头听他心口的动静。
很微弱的声音，几乎是听不见，却比她听过最动听的音乐都要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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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起死回生已经是最难的环节，没想到更困难的还在后头。
上船之后，阮夜狸也知道前头的开胸太过凶险，全程没有做什么消毒杀菌，感染的可能性很大，马上把能用得上的人都叫了起来，船上倒是有随行的大夫，只是道行浅的很，看到眼前的阵势便吓软了腿，在阮夜狸的逼问之下才哆哆嗦嗦开了花椒盐水煎汤的方子，让蘸了先清洗伤口，又支使侍女切了参片让展昭含着吊命，人来人往忙作一团，阮夜狸一直守在床边，无意间一抬眼，便看见鬼面站在门口，目光冷漠的很，也不知他站了多久了。
阮夜狸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带了笑，径直走过来：“有事？”
鬼面将她让到廊道之中，避开屋里的耳目：“阮小姐，今晚的事，金柳婆婆很不高兴。”
阮夜狸泰然一笑：“我没义务逗她高兴。”
鬼面一时语塞，目光向屋内张了张，又重新转回阮夜狸身上：“其实不止金柳婆婆，在下也很不理解。阮小姐，展昭是王爷的对头，你有什么理由拼着犯送子门忌讳的风险去救他？”
阮夜狸并不正面回答：“如果我不想说呢？”
鬼面的声音冷下来：“阮小姐是王爷的客人，但展昭不是。我可以对阮小姐礼遇，对展昭却犯不着手软。而且……阮小姐不说的话，金柳婆婆想做什么，在下也没必要从中说和。”
也说不清这鬼面到底是不够圆滑还是过于世故，把话这么挑明了一说，阮夜狸竟没什么退路可走了。
送子门此趟行事，展昭算是个漏网之鱼，很难说送子门现在是不是还在磨刀霍霍；至于鬼面，他对赵勖忠心耿耿，若不给他一个说法，他的确很有可能对展昭不利。
阮夜狸略一沉吟，正待说些什么，廊道尽头处忽然传来嘈杂人声，鬼面眸底掠过一丝不悦，转身厉声呵斥：“何人喧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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