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吃混喝的日子过得飞快,何似的肚子也像吹了气灌了水,长势又喜又愁。她以手丈量腰身,拇指和食指扯得老远都拢不到头。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何似知道女子孕晚期时体重将会疯涨,不留神还会引来妊娠糖尿病。
“王姬可是又多虑了。生儿育女,哪里还能清减。您这好容易才有了些胃口。”青鹊嘀咕道。
何似自然也不想再回到那些抱桶而吐的日日夜夜。
青鹊张罗起当日早膳。仲秋时节,地里的架上的蔬果积攒一夏,脱胎换骨,极为丰美。那些猪肉羊肉也都特别得新鲜,每一块都在央求人们“快来贴秋膘”。
才刚下定决心要忌口的何似,就着一碗温热滑嫩的豆腐脑儿,吃了一副烧饼油条。可别小瞧了这套吃食,烧饼得是螺丝转儿,外酥里暄,透着芝麻酱和花椒盐的香醇;油鬼得是酥得掉渣的麻花儿,为的是把麻花儿夹入螺丝转儿时用手一按,听见“咔吱”一声响儿。
吃完了还嫌不过瘾,何似又指点小厨房做了碗核桃酪溜缝。
核桃润燥益肺、补肾健脑,取一大捧核桃仁用沸水泡过,去皮捣碎,再取一大捧肥大的红枣煮了,剥皮后用小刀刮出枣泥。再有是浸泡一天一夜的白米,用棒槌捣成渣儿,纱布过滤留出米浆。接着是把三样东西和在一起,倒入小薄铫里煮,很快就制得。
黏糊糊甜滋滋,何似徐徐喝了酪,顿觉孕肚更明显了。
只恨这次的场景太过放纵,全然不受时空限制,让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青鹊观察着何似的神色,建议道:“王姬不若出去走一走?”
何似从善如流。
北方的秋,晴空万里,适宜出游。何似也正经收拾了一番。所穿衣物自是云雾织就,样式倒遵从古礼,交领右衽,袖宽且长。藏青色缠枝菊纹上衣,牙白色袄裙,像是一碗紫菜鱼丸汤。
再由青鹊给挽出垂鬟分髾髻,饰以和田碧玉——
得,连“芫荽”都给备齐全了。
帝丘的宫里也有偌大的御花园,既供人享乐,也是各种消息传播的集散地。女眷们眼里赏的是盆盆名贵菊花,心思都在听对方分享近来有何趣闻。
何似听青鹊说起秋菊之盛,有琼玉坠地的十丈垂帘,光彩夺目的凤凰振羽,丰满纯正的西湖柳月,花呈三色的绿衣红裳。
她也盘算起四大名菊,贡、杭、滁、亳,可入茶可入药,还可蒸制成糕。
两人各怀心思,又同为花园的精巧而惊叹。仙雾缭绕中,依稀可辨那些亭台楼阁,随地势起伏,错落有致。
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风景,最宜开展剧情。何似一探头,遥见长廊处有两撮“花团”,围着的正是邹屠氏和胜濆氏。
哎呀。何似迅速在脑内形成宅斗图卷。正是针锋相对,含沙射影,殃及四方。
跑!她扶着腰就要速速离去。
也不知胜濆氏的视力怎么就那样好,派了侍女来请。何似只好慢吞吞地跟过去,一面打好腹稿。
胜濆氏柳眉含怨,朝何似招了招手:“王姬来了。”
何似跟着青鹊给两位娘娘请了安,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生怕被波及。
胜濆氏犹在叹气。邹屠氏宽慰道:“既然伯称回来了,妹妹且与他好好说说。”
“我何尝不曾劝过,可那孩子软硬不吃。”胜濆氏羡慕道:“若是伯称有‘八英’一半的贤明便好了。”
邹屠氏道:“妹妹如何不知其他那些,又有哪一个让人省心。”
这说的是除了“八英”以外的子嗣,真是五花八门,囊括各类奇葩。
比如梼杌,所谓“不可教训, 不知话言”,是个油盐不进、嚣张顽劣的败家子。再如魍魉,红眼睛黑身子,也是走到哪儿祸害哪儿,最擅长把小儿吓哭。
青鹊向来有分寸,从来不让何似接触到这些“兄长”。
原以为将被迫见证一场宫斗戏的何似,就这么听了许久的育儿难,顿觉孩子还生个什么劲儿,趁早扼杀在摇篮里为好。
话虽如此,待伯称疾步行来,身为娘亲的胜濆氏那股欢喜也掩饰不住。
若论何似在这个场景里见过的男子,“八英”之首的苍舒温润如玉,姬夋俊秀无俦。名义上的父亲颛顼可以忽略不计。
伯称却有一股谁也无法媲美的潇洒风流。就连行礼,也极为写意。
且他很是狡黠。在胜濆氏开口唠叨以前,他不失时机地讲起近日所见所闻,果然吸引了在场所有女子的注意力。虽说这会儿男女尊卑分化还不像后世那么严重,但能出远门的女性毕竟不多。何况又有谁能像他一样悠游四海。
伯称正说到,从天虞之山到南禺之山,共十四山,六千五百三十里。各山神俱是龙身人面。
“可与烛龙有关?”邹屠氏低声问。
伯称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何似,见她满心思都在描绘天际流云,飞快道:“听闻如今是烛龙之子当道,倒好相与。”
他不愿多谈那个人,以免节外生枝。
再者,胜濆氏一听别人家的孩子,立刻便把话题转到伯称的婚事上。她愤愤道:“给你相看了多少好姑娘,偏你躲得比谁都快!为着你的事,连姐姐都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家。”
“两位娘娘,伯称知错。”
知错不改就是了。
说话间,起风了。风拂落英缤纷,肃杀寒气蔓延。何似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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