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江南,乍暖还寒。淙淙曹娥江上,驶过一叶木船。
船上,一对年轻的男女依偎在一起。头戴斗笠的男子口悬若河,他何等的神采飞扬,根本不曾觉察到身边人的异常。
* * *
何似木然地咽下没什么滋味的泡面。她知道结局:既已找齐菜品,所在时空就会戛然而止。
这原本就是为历练而衍生出的幻景。
——我对于你们,成为一种被遗忘的存在。
何似抚着心口,觉得那里似乎少了一块。
天厨门的老爷子背着手踱步而来。
“瞧这点儿出息。”老爷子慢悠悠地对何似说,你的师兄师姐混得风生水起,你还不早些上路。
何似着急又委屈。二师姐剑挑英雄,三师兄挥斧斩尸,固然叫人钦佩,关键是他们的菜谱简单。哪里像她,难上加难。
“啧,泡个菜还难?”老爷子鄙夷道。
何似脸红了红,又皱起眉头:“您老也不怕我露馅儿。”
老爷子抚掌笑道:“让你去的这些个地界儿,随你怎么闹腾。”
这句话里透出来的意思是,反正这些影视或小说并非真实,身处其间,不必拘泥于种种条框——比如后世传入的食材提前出现这种BUG,或是称谓不合规矩这种。也不怕篡改命数、逆转历史。
老爷子又说,知道似丫头不易,因此安排的时空由简入繁,暗嵌关联。比如说下一个场景还是“书院+霸道公子”。
何似忙擦干泪,拨开浓雾,但见那些男女穿着和建筑样式均为中式古韵,既好奇又欣喜:“师父,这是哪朝哪代?”
老爷子摇着蒲扇,凭空飞出一对玉带凤蝶,缠缠绵绵。
何似心里一沉,五味杂陈,就被蒲扇扇出的风扫落凡间。
* * *
“小玉。你莫要吓我。”男子焦急地说。
何似转转眼珠,适应微弱的光线,逐渐接收所处时空及新的身份。
——黄良玉。
在零七年版电视剧《梁山伯与祝英台》里,黄良玉原是祝家八公子的未婚妻。新婚之夜,在“准小姑子”祝英台的协助下出逃。怎奈错付真心。为送情郎上青云,甘愿堕入风月场。最终,她被情人抛弃,凭着酷似故人的长相成为豢养在马太守府中的金丝雀。
何似为其唏嘘,更是恨铁不成钢。良玉度尺,本应十仞之土也不能掩其光。
“小玉,小玉。”男子低低切切地唤着。
何似凝神看,这便是黄良玉的情郎。
秦京生,名字取得甚是贴切,可谓前不如“禽”兽,后不及畜“生”。
何似不耐烦地推开他。秦京生怔住,又不便发作,柔声说:“莫非是恼我方才孟浪了。”
何似又惊又怒,慌得护住胸口,一面环顾这狭小破旧的乌蓬船。想要破口大骂,又怕与原身反差太大,遭人怀疑,只得沉默怒视。
秦京生被瞪得心虚。自忖黄良玉如此反常,大概是出于尚存的闺中羞涩。
他转念又想,俗语说烈女怕缠郎,如今既已与他私奔,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她还有什么退路。不消几日,他便能连人带财收为己用。
“小玉莫怪。只想着你我终能厮守,这一刻又是我日夜所盼。一时糊涂,这才唐突佳人。”秦京生陪着小意。
一番话说得柔情蜜意。可惜何似知道内情,再看那双灼灼桃花眼,更觉反胃。
秦京生见她脸色不虞,道:“想必经历今日已是乏累,小玉暂且歇息,我到船头守着。”
“……等一下。”
秦京生暗喜:“小玉有什么吩咐?”
何似没有漏掉秦京生藏起的那份得意。她忍着厌恶,尽量让语气听来自然:“我们要去哪里?”
秦京生赔笑:“小玉愿去哪,我就陪着去哪。”
何似别开眼,她怕忍不住对那张自以为是又不负责任的脸,报以重拳。
秦京生识趣地挪到船头。何似飞快地查看自己一番,浅白色衣袖宽博风流,然而却是“两袖清风”。估算下来,全身最值钱的仅有腕上一支金镯。
镯子成色极好,内嵌“祝”字。这是祝英台与黄良玉在渡口话别时的馈赠。
何似想,这位不谙世事、心性单纯的祝大小姐,今日之所为的确是为姐妹筹谋幸福。只是这逃婚法子实属下下策,不说赔了祝家的脸面,单对那位光风霁月般的祝家八公子,太过残忍。
何似又想,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摆脱秦京生。
幸而她“空降”及时,还没叫人占去全部便宜。虽说她不是纠结于一层薄膜,只是不想与这样的“禽兽畜生”有什么关联。
可是,一来夜色苍茫,二来人生地不熟,三来她身上并无盘缠。
借着对于剧情的熟稔,何似计上心来,招过秦京生,说要去杭州。
“吴郡确是繁华之地。”秦京生神往,又赶紧摇摇头:“可若是被祝家庄的人发现行踪便不妙了。小玉若想游玩,倒不如在这青山绿水间自由自在。”
何似给出理由,寻亲。
“姨母早年嫁到杭州。”她开始扯谎。
秦京生不以为然,笑她天真,说此时投奔亲戚岂非“自投罗网”。
何似想了想:“当年姨母的婚事也遭家中反对,因此才断了往来,但对晚辈很是关爱。”
秦京生听闻更是嗤笑,说即便姨母收留又有何用,还不是寒门小户清苦日子。
“我听闻姨父姓马,入了仕途。”何似说到这里,故意停顿,逗得秦京生心里像是有无数只猫儿在挠,连声追问近况。她才吞吞吐吐:“前些年听说,姨父官拜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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