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子骞乐呵呵地拍了拍宋曦的肩膀，没再多说些什么冗赘的客套。
毕竟报恩不是挂在嘴上的空谈，日后若有合适的机会他会直接付出行动。
一老一少率领各自的兵将开始打扫战场，随后便共同返回了俞林的营地。
宋曦将剩余的粮食和物资都赠予了谭子骞，并建议举办个简单的宴会犒赏俞林兵将。
虽说没有什么大鱼大肉的美味佳肴，但在这灾年之中能吃上一顿安稳的饱饭就是一件满足的乐事。
谭子骞自然爽快答应，还拉着宋曦一起吃起火炉涮锅，难得从紧绷的战事中解脱出来，两人当然要好好地放松一番。
酒酣饭饱之后，谭子骞问起了正事。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布政使身亡可是件大事，京城那边只怕瞒不了多久。”
宋曦正准备和他谈谈后续的安排，便顺势答道：“范元青的尸身已经带回来了，鞑靼人的手札和信物也顺利到手，他先前曾写下指控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密信，我打算将这些证物合在一起，让范元青的心腹亲自送往京城。
俞林大捷的战报您可以派人送去了，到时就说范元青是被鞑靼人俘虏的，敌人本想用他威胁你打开俞林关，谁知范元青却与鞑靼人起了冲突，不慎亡于敌军营地之内。
皇帝对范元青十分信任，因此密信中对两位皇子的指控定能让皇帝震怒，那两人之后应该都不敢再对秦西出手，您也不必担忧再次被人威逼陷害。”
谭子骞点了点头，想起宋曦现在亡命天涯的困境，又问道：“要不将大皇子勾结鞑靼陷害定北侯府的事情也一起揭发出来？”
宋曦拿起酒壶，将两人面前的酒杯都满上。
“暂时不行，目前收集的证据还不够多，揭露的时机也不成熟。范元青的指控已经足够让他们失去争储的希望，为侯府恢复清名的事情可以徐徐图之。现在就一起曝光出来，皇帝反而会被转移视线，甚至觉得大皇子通敌卖国也是情有可原。”
这话说得着实离谱，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皇帝想铲除定北侯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果被他知道这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精心谋划，指不定会觉得两个儿子是在为他分忧解难。
范元青的死亡和指控本可以让他大发雷霆，若是知道大皇子通敌是为了陷害定北侯府，只怕昏君会将两件事进行“功过相抵”，然后将这次的事情轻轻放过。
谭子骞闻言眉头紧皱，觉得宋曦的断言太过匪夷所思，可让他出言反驳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他已经多年没有回去京城，确实不了解皇帝现在的脾性。
“如若依你所言，皇上必然不愿意为侯府恢复清白，那之后又该如何为老宋洗刷冤屈？”
谭子骞突然明白这事情比想象中更加棘手，就算天下人都知道定北侯是被大皇子和二皇子联手陷害，但若皇帝不想处置侯府的话，也不可能未经调查就直接将侯府抄家。
这样一来不管有多少人证物证，皇帝恐怕都不会为宋家翻案。
宋曦仰头灌了杯温热的黄酒，凛冽的滋味一路从喉咙烧到了腹中。
清俊的面容上满是淡漠和冷意，深邃的黑眸中不时闪过凌厉的幽光。
“我会尽己所能将证据公告天下，若皇帝一意孤行不肯为我父兄正名，到时我会按自己的法子做出反击。反正秦西已经被我彻底掌控，想与京城对抗也并非毫无胜算。”
无论面对任何险境，他都不会堕了宋氏的风骨，如果光明正大的办法不能得到应有的公义，那么他也不会再对大周皇室手下留情！
谭子骞被这个突来的消息震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头一回听宋曦说起自己的势力。
先前一直以为那些私兵都是侯府的家底，却不想这孩子已经无声无息地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一介白身，或者该说是一个罪臣之子，居然能凭一己之力拿下了一省之地，难怪范元青这个老奸巨猾的恶贪甘愿舍身赴死，难怪之前敢承诺不必再担忧粮草的匮乏。
宋家这个籍籍无名的平庸次子，竟然在家破人亡后一年的时间里，成了有实无名的秦西之主，这和统管封地的藩王有什么区别？
谭子骞的内心五味杂陈，他忽然觉得库房里的粮草有些烫手。
身为大周皇朝的戍边将领，却不明不白地接受了地下势力的援助和馈赠，他这样算不算是叛主求生？以后又该如何定义自己的身份？
宋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掌控了秦西，再继续发展下去岂不是要将整个西北都吞并？男人一旦手握权力便不可能轻易放手，之后恐怕就会渐渐走上谋反之路。
谭子骞忧心不已，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纵容姑息。
“范元青死后皇帝必然会安排新的布政使，秦西既然已经受你控制，再来一个新势力肯定会带来不少变数和麻烦，我会派人传信给京中的亲朋，让他们帮忙运作一番，将布政使司现任的左参政蒋灿升任为布政使，这样一来你也不必承担未知的风险。”
布政使以下权力最大的就是左右参政，直接将现有的旧人推上布政使的位置，宋曦他们就不必再想办法应付新来的封疆大吏，如此必能保住秦西易主的惊天秘密，宋曦的身份和所在也不会被人泄露出去。
谭子骞这是准备要包庇到底了啊！
虽然没有直言归顺，却已经履行了依附之实。
宋曦动容不已，向谭子骞郑重地行了一个晚辈之礼。
“多谢谭伯父，宋曦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
犒赏三军的宴席在亥时之前便散场了，宋曦也告辞离开了俞林的营地。
谭子骞望着他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略带感伤地长叹了一口气。
大周的未来将会何去何从呢？
大皇子和二皇子阴险狭隘、谋害忠良，品性德行不堪为储君，剩下的几个皇子文治武功又太过逊色，完全没有任何竞争优势。
相比之下宋家的二子就优秀了太多，文韬武略无一不通，品行操守亦无可挑剔，如今还成了一省之地的绝对霸主，潜龙之才已经昭然若现。
谭子骞的心里有些纠结，却又按捺不住生出几许期待。
但愿这孩子能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也愿大周的百姓日后能迎来真正的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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