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缺衣服穿吧？警服你可以拿走，剩下的东西不许动。放在这里，我喜欢家里有你的气息，等你下次再来我家住也方便。”任明睿叹息一声，趁四下无人偷吃了他勺子里的饭：“你弟好像很皮？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你管着。”
孟然避开问题，只无奈道：“我有时候会想，人和人的差距好大。你比他，不，没有可比性。”他小心翼翼地摸摸任明睿的身体，关切地望他憔悴的脸颊：“我送你去上班。如果难受，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千万不能勉强，落下病根会很痛苦。”
“放心，一定找你，就怕你到时烦我。”任明睿看了眼时间，起身捏捏孟然的肩：“你看，队里忙得不可开交，你放松点，别去送我。打车一样，我们多少收敛点吧，就算不怕被说闲话，但总会闹心的。”他左手指尖在餐桌上画着圆圈，他貌似顺便地说道：“我妹今晚要约我吃饭，不回来找你了。想什么时候来拿警服都可以。”
任明睿句句在理，确实，在关键时期每天请假，有失领导责任。孟然只好听了他的话，从兜里摸出钥匙，犹犹豫豫地握在手心。“你家的备用钥匙，我……”
“你留着吧。”他走前飞快地亲吻孟然的额头：“我家随时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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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厚的浊云挂了一层，迅速回暖的气温压在空气中，每处都潮湿得无法呼吸。或许留点汗会舒服些，但好像一层塑料膜套在他的身上，把汗水和许多抽象的东西全部包裹在身体里，让他想叫叫不出，只有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经过着长长短短的方块楼。
任明睿今天忘了与司机道谢，走进魂图的大门也没朝前台小姐嘴甜地寒暄几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进课堂，人们看他失神的脸色，谁也没敢搭话。今天的课堂异常安静，安静地像无声的恐怖电影，坐在讲台上的人说什么，他们便记什么，连开小差的窃窃私语也消失了，一个下午，只有不敢松懈的学生们，和机械地念着讲义的老师。
杜令泽不知道他因何心事沉重，连敲门声也没叫醒他。
“你怎么了？我下午在门外看了你的课，精神状态很不好。”他徘徊地停顿一刻，小声道：“……不像是因为伤。”
“还不是因为你们俩吵架。”他把办公桌上的作业推到一边装进包里，看不出异样地问杜令泽：“我不和你拐弯抹角，直说了。你很讨厌孟然？”
杜令泽面色一瞬难堪：“我没有。我只是，不论是谁，不想你被伤害。你够苦了。”
“我没谈过恋爱，你俩还都是男的，这种事，我真不知道怎么处理。但昨天我想了一晚，还是决定不敷衍你。”任明睿打量着他看了一会儿：“猜你不能爱听，但我得说实话。我这辈子，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也不会再有对我而言比他更重要的人。”
“一辈子很长呢。”杜令泽的声音细若蚊蝇。
“嗯，是很长。可惜我自小就吊死在他这棵树上，折磨了我二十多年，我已经没能力再去喜欢别人了。”
杜令泽震撼地半张着嘴，很明显他听懂了任明睿在说些什么，正因他们彼此的渊源吃惊地发不出声音。
“惦记他是我的习惯，形成一个习惯需要一个月，而我的这个习惯，占据了我目前为止的全部人生。孟然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喜不喜欢，爱不爱的问题。就像人会在精神恍惚时无意识做重复的动作，就像你永远不会忘了呼吸。不是别人对我说，你不能执着于此，便能放弃的东西。”
杜令泽颤声道：“那他呢，他有将你看得一样重要么？”
“我曾经以为，他够爱我了。毕竟神经病一样的执念，不可能谁都有，我很满足。可是……”任明睿蜷起手指，轻声道：“可能，他比我猜想中的，还要……”
他不打算将话说下去，反而严肃地抬起眼睛盯着杜令泽：“咱们相处这么多年，我看得出你不喜欢男人。不过我出柜的对象以前也喜欢女人，你又这么在乎孟然对我好不好，哪怕当我自恋，以防万一也得给你提提醒。”
“我没有。”杜林泽着急地解释：“你知道我一直以来当你是亲哥一样。我没什么家人，我爸又……没人对我好过，只有你。你就是我的亲人，哪怕一点点，我也不想你受伤。而且，我也害怕，你有了恋人会疏远我。”
“那天是孟然心疼我喝太多，气急了说错话而已，回家立刻对我道歉了。我也当你是弟弟，只要我在，绝不会让你爸动你，可以放心依靠我，以后也是。今天对你说这些，是我不想拿你当外人，把话讲开以后的关系才能不变质，明白么？”
“明白。”杜令泽释然地扬起微笑：“既然孟队长对你很好，那我可以放心了。对不起，小孩子一样和他斗嘴。”
“哈哈，怪也是他，比你大五六岁的人还能那么幼稚。等我回去骂他替你出气。”话到此，无须再多言。任明睿瞄一眼墙上的时钟，收好东西拍拍他肩膀：“那我先走了，今天还有事。”
见快到晚饭时间了，杜令泽问：“约了孟然么？”
“没。有点别的事。”
视而不见的逃避，终于有一天，追上了他的脚步，锥心刺骨地摆在面前，让他再也无法躲在盔甲里。任明睿去超市买了两条烟，一瓶好酒，打车穿过了半座城市。黑幕笼罩，仿佛走过之处，皆是他的影子，任明睿站在一栋灯光明亮的小房子前，无限的恐惧让他想放弃。
后退，可以拥有梦幻的美好，他却迟迟挪不动步子。
撕开一切迷雾，去挖出鲜血淋漓的真相。停滞不前的时光，该让它转动了。确认门牌上写的是南峰区岭沙街道派出所，任明睿整理好心情，挂起世故的笑脸，迈上了无法回头的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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