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静谧，孟怀泽已经睡着了，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声也是浅的，邬岳睁开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良久他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当年邬岳的内丹被呼牢一爪子捏碎之后，按妖不死不休的狠绝性子，定是要彻底掐了他最后一口气才会罢休，而邬岳已经没了还手之力，几乎只能等死，那个神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并不强，无论是彼时初成年的邬岳，还是有千年修为的呼牢，若是妖力全盛，都不一定会落于他的下风，但当时邬岳垂死，呼牢重伤，皆是撑着一口气奄奄一息之时，外界随便一些力量便足以杀死他们。
呼牢揣度时势，觉得邬岳内丹已碎，放任他不管也是死路一条，因此收手带伤逃了，邬岳这才没立即毙了性命。
黑暗中，邬岳闭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覆上了胸口。内丹被生生捏碎的滋味着实不好受，隔了几百年仍旧令他记忆犹新。
灭顶的疼痛中妖力迅速流逝，无能为力避无可避，邬岳在疼痛与愤恨中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从黑暗中上浮破开豁口，邬岳醒来，入眼看到的便是那个小神。
“你醒了。”这是他听到那小神说的第一句话，沙哑干涩得宛如九移山泥土中的枯叶，却又透出一丝鲜活的惊喜。
“你是谁？”邬岳警惕地看着他，想撑起身子，可惜他的四肢僵得似是全碎了，好不容易勉强撑起一些，胸口处又传来刺骨的疼。
邬岳低头，先看到的是一点柔柔的光，随即才是他鲜血淋漓的胸膛，在豁开的血肉中，缓缓漂浮着一枚珠子，柔和的光渗进他的皮肉，灌进他的身体，解了一两分妖力的干涸。
邬岳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将那不知来历的珠子抠出来。
他手刚一动，便被那小神摁住了。
“别动，”那小神道，“你内丹碎了，如果将它取出来立马性命不保。”
邬岳那时一身的刺比现在还要张牙舞爪，即便处于如此劣势，仍是一身桀骜，蹙眉瞧着那小神道：“关你什么事？”
面具下邬岳看不见那小神的神色，只听他耐心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死。”
邬岳觉得更奇怪了，他一只妖精的死活和一个神又有什么干系？
“你可以试着催动一下/体内的妖力，看能不能将它化为你的内丹。”那小神道。
九移山上虽也许多奇珍异宝，但大多是天地化育的玩意儿，邬岳极少出山没什么见识，从未见过这样精巧的珠子，试着催动了一下仅存的妖力，惊讶地发现那珠子似是与他合为了一体，妖力从中汇聚膨大，又散入他的四肢百骸，鲜血淋漓的伤口竟迅速地有了愈合之象。
“这是什么？”邬岳问。
“既然有用，你不需要管它之前的名字，”那小神道，“以后它就是你的内丹了。”
邬岳看着他，沉沉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了，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死。”那小神站起来，往旁边走了一步，昏暗的泽地中响起哗啦的声响，邬岳这才看到他手脚上缠缚的锁链。
“而且，”他道，“这东西于我也没什么用处。”
邬岳蹙眉想了想，他内丹已碎，这珠子于他确实再好不过，但他不想承谁恩情，于是问道：“你需要我怎么报答你？”
那小神先是有些惊讶，随即笑了起来：“不需要。”
邬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打量了面前的小神一番，泽地之上雾气缭绕，眼前的神一身白色衣袍，许多地方已是破烂陈旧，黑色的锁链衬于其上，显得极其扎眼。
“这样，”邬岳道，“我帮你把这破链子砸开。”
“不……”那小神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邬岳已经手脚麻利地一把抓住锁链，他将妖力全部灌注在手上，用尽全力地一扯，结果毫无反应。
“你打不开这锁链的。”那小神道。
邬岳偏不信邪，他化为原身，尖利的爪子砸在锁链上，溅出一片金光，嗡鸣的脆响在乌羽泽中荡开，那锁链仍是完好无损，反倒是邬岳受到反蚀，头昏眼花地晃了一下。
那神无奈道：“我跟你说了……”
邬岳默不作声地继续吭哧，那锁链不知是什么材质，他折腾半晌没在上面折腾出一点痕迹，邬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强撑着哼道：“你等着，我现在妖力不足，过段时间恢复了我一定帮你砸开。”
乌羽泽内泽地丛生，终年昏暗混沌，分不出日夜，邬岳不知在其中待了几天，他和那珠子融合得很快，妖力也恢复得迅速，那段时间里他只专注干了一件事，就是磨链子。
妖力对那锁链毫无用处，反而放诸其上的妖力愈强，反蚀得也愈发厉害，邬岳便化为原身，趴在那小神的身边，不用妖力，只咔嚓咔嚓地用爪子磨，爪子都快磨秃噜了，那锁链仍是毫无动静。
邬岳不是安生的性子，磨得怒气丛生，火大得不行，忍不住开始上牙咬，嘎吱嘎吱咬了几下，仍是徒劳，他气得一脑袋扎进浓重的雾气中，在广大的水泽中来回跑了几圈，泽地之上水花四溅，怒气发泄一些，再一身湿淋淋地回来，跳上大石，趴回那小神身边，抓过锁链继续怒冲冲地磨。
那小神随他折腾，见他七窍生烟的炸毛模样，伸手顺了顺他湿淋淋的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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