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霄当然没有意见。他站在门口看着楚奕穿着灰色家居服的背影，缓缓平息了一下因为跑步而急促的喘息，换好拖鞋跟在他的身后。
“楚奕。”他叫他的名字。
正在清洗生菜的楚奕挑了挑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他。
这是陆霄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还真让他有点诧异，隐约觉得这孩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陆霄站在厨房门口，想了无数个开场白，都被自己一一推翻，最后问出的话成了“你跟方总是不是很熟？”
楚奕眼皮跳了一下，突然有种不怎么美妙的预感：难道是自己的小动作被他知道了？
不过算了，知道就知道吧，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他压根儿就没掩饰过自己跟方睿是熟人的事实，只是他一直没问，他也就没有主动说起。既然现在他问了，就断然没有欺骗他的道理。于是他转过身，靠在干净的流理台上，大方承认：“我跟方睿是高中同学。”
“哦。”陆霄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猜到他们关系匪浅，对于他的回答并不怎么在意。
但他过于平淡的反应倒是让楚奕有些不适应，按照陆霄那小暴脾气——虽然平常在他面前温顺得像只猫，但他知道这只猫真要发起飙来，那爪子可是随时会挠人的。看看上次他把边以秋那张脸揍得多绚烂多彩就知道——所以现在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当然他并不知道陆霄此刻是如何的心乱如麻，忐忑惶然，也不知道他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对答案是什么根本就毫不在意。
龙头里的水还在哗哗淌着，很快就从装着生菜的盆里溢了出来。
楚奕伸手将水关掉，整个厨房立刻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半晌之后，才听到陆霄用不轻不重的语气说了句：“转正和调班的事，谢谢你。”
楚奕蹙起眉头，突然觉得有点烦躁：“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要你的感谢。”他都已经记不清陆霄从头到尾跟他说过多少次谢谢了，他每听一次都觉得他们刚刚缩短一点的距离又退回到了原点，陌生客气得仿佛刚刚认识。照这样前进一步倒退三步的节奏，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看到希望的曙光？
“好。”陆霄点点头，微微笑了笑。
楚奕看着他的笑容，心想这孩子今天到底是撞了什么邪？他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就算知道他背地里让方睿对他多加照顾，伤了他那城墙一样坚固的自尊心，也不至于被刺激成这样吧？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陆霄就又开口了：“楚奕……”
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他垂放在身侧的双手微握成拳，然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像是做了个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用那双漆黑的明亮的璨若星辰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楚奕接触到他的目光，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突然心有灵犀地觉得陆霄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楚奕与他对视，却并没有回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陆霄因为紧张而有点紧绷的身体在楚奕的眼神下渐渐镇定放松下来：“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告诉我，因为你想要个弟弟。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是自己长久以来的期待和渴盼真的有了出乎意料的结果。
楚奕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拉大，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故意反问道：“你说呢？”
“我……”陆霄话没出口，肚子居然不合时宜地又叫了两声。
虽然这实在有点煞风景，但考虑到现在已经超过九点，陆霄没吃晚饭一路跑回来，显然已经是饿得狠了，楚奕便不再逗他，上前打开冰箱拿出两颗鸡蛋，准备先把三明治里的煎蛋做出来。
陆霄脸上火辣辣一片，几乎烧到了脖子根儿，连耳朵尖儿都红得快要烧起来。但刚刚的问题没有得到正面回答，他总是不能安心。
于是他默默地蹭到楚奕身边，装作帮忙的样子，把泡在水里的生菜捞起来沥水，不甘心地又轻声问了一遍：“为什么？”
楚奕放下手中的橄榄油，两手握上他的肩膀，把他扳向自己：“陆霄，看着我。”
陆霄反射性地抬头，正好对上楚奕眼中绚烂的流光。他有片刻的失神，仿佛坠入了五光十色的梦境，而在这璀璨华美的梦境之中，他听到楚奕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陆霄悬了一晚上的心也跟着落到了实处。他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巨大喜悦里回不过神，却又忐忑不安地想要再次确定。
“即使你知道我……我的那些过去，你也喜欢？”
楚奕认真地看着他：“是的，喜欢。不管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都不影响我喜欢现在的你。”
陆霄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再出口的话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即使我是直的，你也喜欢？”
楚奕缓缓笑起来：“这样啊，那陆霄先生，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弯一下呢？”
陆霄也跟着扬起唇角：“我考虑考虑。”
“行，给你一顿饭的时间。”楚奕弹了一下他的鼻尖，放开他，转身打火煎蛋。
陆霄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热油，打蛋，颠锅，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刻进他的心里，连鸡蛋的香味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甜。
他忍不住想，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男人，到底喜欢他什么？
“喜欢你长得好看，身材好。”楚奕说完扭过头，视线往下扫了一眼他那双包裹在牛仔裤下的大长腿，又补了两个字，“腿长。”
听到他的回答，陆霄才惊觉自己把心里想的话问出来了。不过这个答案还真是够肤浅的。
没等他吐槽，楚奕放在客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楚奕手上不得闲，让他去把手机拿进来。
陆霄看到来电显示，告诉他是柯明轩。
“直接免提吧。”他头也不回地颠着平底锅，将已经开始泛黄的鸡蛋翻了个面。
陆霄依言照做，免提键刚按下，里头就传来柯明轩吊儿郎当的声音：“楚奕，听说陆霄现在住你家去了？怎么，这是终于把人搞上床了？可喜可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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