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产妇被护士推进产房后, 叶米他们才集体松了口气。
“可把我给紧张的，差点尿了都。”一位少年原地跳了跳, 实在忍不住, 还是小跑着去找人问医院厕所在哪。
和他一起去厕所的有好几个。
也不都是被这事吓到，更多的还是刚刚彻底结束高考，憋着的一口气松懈了, 所以之前一直强忍着的生理需求就涌上来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剩下的人面面相视。
素不相识地, 他们能好心把人送到医院已经算是尽了力了。
但人现在在产房里生孩子。
直接走吧，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不走吧, 又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有人就不太愿意留下来。
“没人认识她吗？”景子恒问道：“得通知一下家属。”
让挺着那么大个肚子的产妇进考场, 家属能放心？
一般情况下应该会过来陪考, 或者干脆守在考场外面等人才是, 怎么却不见人影。
叶米扯了扯景子恒的衣袖, 在他低下头来时凑过去小声道：“她也有可能……是偷跑出来考试的。”
景老师一下乡就脱离知青院，跑去村小学当老师，生活圈子一直和其他知青不同, 所以在某些方面而言, 显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因而他不知道, 很多知青下了乡, 生活不下去, 就会选择挑个富裕人家嫁了, 或者娶了当地姑娘, 以此改善生活。
但他们借此获得生活上的宽裕的同时，也相应的需要承当起一个家庭的责任，还要放弃掉某些机会。
比如回城名额之类的。
不过回城机会的获得太过渺小, 远不如当时实实在在的好处重要。
但是高考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约定俗成’。
只要能考得上大学, 不管你先前是什么人，嫁没嫁过人，都可以靠着自己堂堂正正地回城。
而结了婚的知青，他们回城之后，再次感受到大城市的繁华，还肯不肯回来，就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所以从高考恢复的消息宣布至今，很多娶了/嫁了知青的人家就是怕人一去不回，不愿意让人去参加考试，因此闹出了不少矛盾。
先前叶米还听沈大娘提过。
小河村那边有户人家怕知青女婿去参加高考后不回来，干脆将人给关起来，不让他去考试。
最后结果怎么样叶米也不知道，毕竟她学习已经很耗精力了，实在没空闲去关心这种八卦。
也许人成功在高考之前逃跑出来，跑来参加考试，也许还在被关着，绝望地看着考试机会从眼前流逝。
不管怎么样，叶米知道。
类似的例子其实不止一个。
陪着等了会儿，还是有人不耐烦地直接走了。
好不容易高考完，他们也挺累的，急着想回去休息。
陆陆续续地，原地就只剩下景子恒夫妇和一男一女，两位约莫二十几岁的知青。
看他们之间自然而然的熟稔姿态，感觉像是姐弟之类的关系。
“你们不走吗？”其中那位面色微微憔悴，却很和善的女知青迟疑地询问叶米他们。
“我们不太放心。”叶米说。
女知青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她也是命苦，今年刚刚撑不住嫁了人，结果就遇上高考，要是再忍一年该有多好？”
景子恒目光一凝：“你们认识她。”
语气笃定。
叶米听对方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她不解地看着对面两人：“那刚刚我们问有没有人认识产妇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吱声？”
“怎么吱声？吱了之后看着你们通知那家人，然后看着喜琴被活活打死？”
旁边的男知青突然语气很冲地怼叶米。
叶米眉头一皱，就想发火，却被女知青抢先一步。
她啪啪响亮地给了男知青几巴掌，怒骂他。
“你不说话能死是不是？刚刚要不是人好心借出自行车，帮忙把喜琴送来医院，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不谢谢人家就算了，还来说什么胡话？快给人道歉！”
“……对不起。”男知青捂住被打疼的胳膊，垂着头闷声闷气地和叶米道歉。
叶米：“……”
并不是很想接受这个道歉。
她现在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男知青应该喜欢那个叫喜琴的产妇，还非常讨厌她的婆家。
而喜琴的婆家，应该和叶米预料的差不多，不仅不肯让人来参加高考，恐怕还有家暴行为。
喜琴是偷跑出来考试的。
但这跟他们有什么关心，好心送人来医院还得被人怼，泥人都有三分火气。
叶米抓住景子恒的手，面无表情地对他们说：“我们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落，她拉着人大步离开。
产妇既然有认识的人陪着，他们这些非亲非故的人也该撤退了。
走出医院，找到了他们的自行车，看着自行车后座上脏兮兮的模样，叶米心情更郁闷了。
到也不是后悔救人了，就是心情不好，看到什么都觉得不顺眼而已。
“别气了，为了不想干的人生气不值得。”
景子恒好笑地搓了下媳妇儿气鼓鼓的脸蛋，得到对方一个怒瞪，他机智地转移话题。
“饿了没有？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早上买包子的时候，听说中午有供应红烧猪蹄和水煮鱼。”
他们这儿国营饭店大厨的红烧猪蹄和水煮鱼可是一绝！
叶米双眼一亮，立即兴冲冲地催着景子恒：“走走走，我们快点去，别晚了被人给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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