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两行清泪自他眼中涌出，划过他清瘦苍白的脸庞。
“皇嫂，”宇文煦阴鸷地笑着，轻轻抚过他的脸，给他拭去眼泪，用力捏起他的下颚道，“好好待这个孩子，养好自己的身子，平平安安地把他生下来。皇嫂你记住，如果朕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朕就用苏崇的命来抵。”
“你！”苏岑的下颚被他捏出淤青，疼得他忍不住蹙起眉头道，“宇文煦！你这般恨我，何苦还要迫着我给你生孩子？！这孩子就是个孽种！生下来又能如何？你折磨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既然皇嫂也觉得他是个孽种，”宇文煦伸手抚上了苏岑的小腹，加重了力道揉了揉道，“折磨你一个到底有些没意思，多一个孽种岂不更好？”
苏岑绝望地闭上双眼，泪水无声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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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后有喜的消息很快在前朝后宫传开，苏老侯爷和夫人一听说，当即就去跟苏太后请旨，想要入宫探视。
苏太后自然不会拦他们，一拿到诏谕，苏夫人便欢欢喜喜地进了未央宫。
结果，她一见到苏岑那病怏怏的模样，当时就担心的不得了。
苏夫人拉着苏岑微凉的手关切地问道：“君后，你怎么会这般憔悴？可是害喜的厉害？”
苏岑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
入宫前，他们还是苏岑信任依赖的至亲。
可是他一想到宇文熙的死，一想到他们为了苏家权势，就不顾他的死活，他就再也无法装作无事发生一般与他们相处。
苏岑面色无雨无晴，淡淡地道：“没有。”
苏夫人见他这幅神情，也敛了笑，扶着他在小榻上坐下道：“你……心情不好吗？”
苏岑不去看她，只是摇了摇头。
“是不是……璟少君他惹你生气了？”苏夫人说着说着便有些动气，“那小贱人若是敢……”
“母亲。”苏岑沉下声音打断她，“不要背后妄议人是非。”
“好好好，”苏夫人见他脸色变了，也跟着收敛起来，“你不喜欢，为娘不说就是。”
语罢，苏夫人又盯着他纤瘦的腰腹扫了一眼，面露担忧道：“这哪里像是有身子了，分明比你刚入宫时还瘦了。你要多吃一点，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你只有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我只有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才能让苏家在朝堂之中彻底站稳脚跟，才能让父亲和你彻底高枕无忧，对吗？”苏岑偏头看着她，声音冷如霜雪，“母亲，你回去问问我爹，既然他这么热衷于追权逐势，当初何必还要助宇文煦登基？反正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谋反，还不敢自己去坐那把龙椅吗？何必还要……”
“你！你住嘴！”苏夫人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狂言气得脸色发白，可苏岑现在是君后，还怀着孩子，她是不敢下手去打的，便只能把扬到空中的手臂又挥落而下，“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你简直是大逆不道！你到底分不分得清亲疏远近！你……”
“母亲不必再多言，”苏岑冷笑一声道，“您这些话，兵变当日，我爹就已经在未央宫的偏殿跟我说过了。但是很抱歉，我生来就是个没出息的，做不到如你们一般为了权势就如此冷血。或许我并不配做苏家的儿子，反正你们不是已经认了义子，将来璟少君自然也会诞下皇子，于苏府而言，这份光耀都是一样的。”
“你糊涂！”苏夫人被他气得有些发抖，“苏璟是你父亲当年的风流债！他本该随沈家一起死！可就因为他身上流着苏家的血，才得以苟且偷生，换了姓名入宫享这些荣华，野种就是野种，注定只能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义子’！就凭他还配诞下皇子？呵，依我看，陛下这几月来，都不一定碰过他吧！”
“你说什么？”苏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道，“什么叫‘风流债’？苏璟不是爹认得义子吗？他和沈家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知道？”苏夫人见他这般讶异的神情，跟他一样的震惊，“什么苏璟，那不就是沈淮吗？难道你还没见过他？”
“苏璟……就是沈淮？”苏岑脑子有些懵，心里五味杂陈，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爹和他姑姑当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一直到苏夫人离开，苏岑的心里都还乱如麻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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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苏璟正在广阳殿里等着刘秋萍。
两个月过去，刘秋萍被掌嘴一百的伤还没痊愈，裹着层面纱就来了。
苏璟端坐在桌案前，正在煮一壶庐山云雾，他旁边的香炉里燃着些沉水香，袅袅香雾极易使人沉静下来。
刘秋萍自受罚后，就没再出过自己的漪兰殿，今日苏璟唤她来，她是害怕的，她如今只是个才人，若苏璟记当初那一巴掌的仇，为难于她，那可就有她受得了。
刘秋萍踟蹰几步，缓缓上前行了个礼道：“拜见璟少君。”
苏璟微微抬眸扫了她一眼，对她笑道：“刘才人，不必多礼，请坐。”
刘秋萍没敢坐，苏璟也没再勉强。
苏璟捧起茶雾氤氲的杯盏，轻轻饮下一口，对她笑道：“刘才人两月不出漪兰殿，可知君后已经有喜？”
刘秋萍怎么会不知道，她虽然足不出户，却没少支使自己的那些狗腿子去给她搜罗消息。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犹豫道：“我不知道……”
苏璟也没揭穿，只是继续道：“才人倒是好心性，竟半分芥蒂也无。如今太平盛世，陛下必然更加倚重文臣，我们苏武侯府已无用武之地，将来在前朝，还要请刘相多关照。妹妹你若是能有个皇子，那地位岂非更加稳固？”
这些事情苏璟能说出来，刘秋萍自己当然也能想到，有些话点到即止，但刘秋萍到底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道：“可是璟少君……君后是您的兄长，您怎会想要与我为盟呢？”
闻言，苏璟凤眸微挑，浅笑道：“因为妹妹你背后是受陛下倚重的相府，本君只知识时务，不知手足之情。”
刘秋萍思虑片刻，终于松了口：“那……少君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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