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将肉包子塞在方誉的手里。
“这是孩子们给你买的，你吃了吧，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
方誉接了包子，却不吃。
杨氏和方誉夫妻多年，当然了解方誉的想法。
“吃吧，日子还长着呢，小七也说了，以后赚了大钱，就会给他爷和奶加倍补上。”杨氏道。
方誉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以后赚了钱，我和你娘这都没啥，一定要多多孝敬你爷和奶。”方誉对方云道。
方誉还是不愿意吃包子，最后拗不过几个孩子，这才掰了小半个，剩下的就让方云几个分着吃。
“爹在镇上和你大伯、二伯一起吃过了。”方誉道。
杨氏看了一眼方誉，没说话。
可方云是个憋不住话的。
“爹，刚才还跟娘说呢，我们在镇上看见大伯和二伯了，喝的醉醺醺的从酒楼里出来，还叫了去后街柳巷的轿子咧。听酒楼里的伙计说，一大桌子的好菜，少说也要一两多银子吧，还没吃完，剩下的折算成银子都够咱们全家吃好几天呢。”方云故意添油加醋的说道。
方誉顿时就有些尴尬。
杨氏扫了方誉一眼，小声道，“他大伯和二伯去后街柳巷，你没跟着一起去？”
方誉闷了半天，才道，“我早回来了……这事，还是别说出去了吧，爹可是一心盼着大哥做官……爹终究是老了，身子骨不如以前了。”
“还用你说，我已经叮嘱了孩子们了。”
杨氏道，“孩子们赚钱的事，也不能说！说了要坏孙小姐的事……孩子们好不容易赚几个钱，留着自己打打牙祭也好，指望着家里，那趁早别想了。”
方誉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家里又钱都贴给了大伯，我爷他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要是分了家，咱们赚了钱，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孝敬我爷吃喝，那该多好啊。”方云试探着说道。
方誉愣了一下，“你孩子，咋想起说这个？”
“因为这包子，因为娘要个鸡蛋都要不到，才想起来的，爹，你就说是不是这个理？”方云道。
“这……这话以后可别再说了，记住，分家这茬提都不要提，要是你爷听见，会生气。”方誉道。
“嗯，我知道了。”方云答应了。
方誉和杨氏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很难一时就改变想法。
好在两个人虽然愚孝，但心里还不算糊涂，也知道心疼孩子。
方云告诉自己，不要太心急，他要一点点潜移默化地去影响方誉和杨氏。
总有一天，他会抓住机会劝他们分家的，他们也会明白怎么做才是对的。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一家人又说了一会话，就都歇下了。
……
第二天一早起来，杨氏就到上房拿了个鸡蛋。
罗氏脸色虽然不是很好，但却没说什么。
杨氏将鸡蛋用滚烫的米汤冲成蛋羹，给方茹吃。
方茹就和几个弟弟妹妹一起分着吃了。
吃过早饭，方德和方誉满面春风地从镇上回来了，还买回了一些点心。
方德还说遇见从府城来的朋友，说选官只要寻得门路，银子花的对头，一个县令是十拿九稳，哄的方老爷子和罗氏都笑开了花。
“镇上有些事还没办妥，大郎他们要过两天才回来。”方德又道。
方老爷子点了点头，就带了几个儿子和孙子下地去了。
罗氏坐在炕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老二媳妇，去请前街的张三奶奶来，今天就给茜儿把脚裹上。”罗氏对许氏道。
“张三奶奶？”方茹吃了一惊。
“茜儿九岁了，咱自己裹不来那小脚，只有张三奶奶在行。我许给她两百个钱，二斤鸡蛋，她保证给茜儿裹出一双漂亮小脚来。”罗氏对许氏道。
许氏一听高兴了。
“娘，我这就去。”许氏一阵风似地走了。
“哎呦，张三奶奶裹小脚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啊，我今天也要跟着长长见识。”
钱氏笑着道，“娘真是疼孙女，舍得下这样的本钱。”
“这十里八乡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像奶这样心慈的老人家了。”方艳儿也陪笑道。
“我啊，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也只有你们懂我。”罗氏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馨儿。”钱氏扭头看着方馨儿，笑道，“要不，你也趁这个机会，把脚裹了吧。”
馨儿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各种耳濡目染之下，馨儿其实也希望自己有一双小脚，但她又很怕疼，所以很是矛盾。
方云心里咯噔一下，他自然是不希望馨儿去裹脚的。
在他看来，裹脚一点也不美观，是丑陋的后天畸形，而且还是自找罪受，不值当。
“那钱谁出？”方云故意道。
他笃定，裹小脚在罗氏眼里是极有体面的福利，罗氏绝不肯给馨儿这个体面，更不会为她花钱。
“好孩子，你过来，大伯母这根银簪子也值几两银子……”钱氏说着话，就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来。
不，不会吧，方云有些无语。
馨儿看向方云。
方云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向她点了点头。
“可是我怕疼……”馨儿道。
她是真的怕疼，可是在钱氏等人眼中，那眼神却分明是渴望，却又害怕得不到的眼神。
钱氏和方艳儿就都笑了。
“别管她，你那簪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那性子，给她裹了脚，也是白搭，出息不了。”罗氏道。
方云努力做出一个失望的表情，然后拉着馨儿往外跑去。
方茹也跟了出来。
三人刚出上房门口，迎面就看见许氏领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走了来。
那妇人一双三角眼先在方茹和馨儿脸上打了个转，最后停在两人的脚上。
方云就觉得馨儿抓着她的手紧了紧，扭过头去一看，方茹的脸已经白的没有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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