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 都在皇城卫统领杨梁的抱怨诉苦中过去。
杨梁讲了很多东西, 但在林柒听来，那其实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 官场之间的同僚倾轧又不是只有夺嫡的时候才会有，就是近三月牵连的官员过于多了些，但本质而言，不过官场常态。
林柒一壶茶喝了一个上午, 杨梁说了多久, 她就喝了多久，除了‘嗯’‘哦’‘真是世风日下’之类的意思意思附和一下的话外，半点自己的想法都没说。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 口都要说干了的杨梁，终究是耗尽了耐性。
他忍不住道：“风大人，您看如今朝堂如此动荡不稳, 难道就没有丝毫想要再度握起权柄, 复任丞相之位的想法吗？”
林柒斟了斟茶杯，淡然道：“在下并无此意。”
“风大人！”杨梁急道。
他心中暗自苦笑, 自嘲的想以为听到有官复原职的希望, 就可以引得林柒迫不及待主动开口, 到时候主动权多少对他有利。
现在看来, 出身武将的他, 还是犯了轻视文官的错, 小瞧了这位年纪轻轻就能掌握半壁朝堂的丞相。
杨梁叹了叹：“看来大人早就看穿了下官今日来的目的。”
是的, 大家都是能够站到金銮殿上的朝臣, 就算武将比文臣心思耿直一些，又哪有真的上门拜见刚刚致仕的丞相，只为了抱怨诉苦一下的。
之所以表现的像是这样，无非就是为了试探。
但见事不可为，杨梁也没了继续试探的心情。
他起身离开椅子，大步走到林柒面前，抱拳躬身，深深的行礼道：“下官皇城卫统领杨梁，恳请大人，出手肃清镇压朝堂乱象！”
杨梁如此郑重的请求，林柒也不能再端着茶杯，淡然忽视了。
她放下茶杯，侧身避开杨梁的大礼道：“在下已经说过了，在下如今只是一介白身，朝堂之事，与在下无关。”
杨梁猛然抬头，手掌紧握：“不能再耽搁了！”
“早在半月前，边军便派遣信使，传了了北狄有异动的军报，边关大将在军报中有言，称这次北狄的异动远超往年，很有可能有大动作，往朝廷早做准备，派遣援兵。”
听到北狄二字，林柒神情严肃起来。
见林柒认真对待，杨梁总算是安心了些许。
他咬牙道：“可如今半月过去，北狄异动与援军之事只在军报呈上当日，才在朝堂上略有几句讨论，其余时间，多是在为了鸡毛蒜皮的小说纠缠不休！”
与先前试探着抱怨些不痛不痒的官场倾轧不同，此时的杨梁虎目血丝涌现，咬牙切齿“朝臣们宁可为大皇子臣下家中的纨绔子弟，在青楼中斗殴打伤五皇子身边的一个小侍该如何责罚而争吵三日有余，也不愿为了边关将士与百姓而多花一刻钟！”
“如今边关军报又至，守边大将再三请求朝堂指派援军固守，明言北狄大军的强势与危害，可仍旧是掀不起半点波澜，反倒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文臣在大言不惭说什么‘化外愚民，不足为惧’，陛下也被那帮佞臣蒙蔽了！”
说至愤恨之处，杨梁不由的用力一掌拍在桌子上。
“丞相大人，下官知晓您被迫致仕心怀不忿，可若是再拖下去，不然等到边关城破，将士折损，百姓流离失所就晚了，您该出手了……”
又是个大礼，话语中带着些许哀求。
林柒沉默片刻，长叹了一声。
虽然她与凌羽是在等待一个打破困局，可机会是这样来的，仍然是件让人开心不起来的事情。
等送杨梁离开，回到凌羽身边后，林柒的情绪依然不高。
她将杨梁所说的告诉了凌羽，得到的，是凌羽同样沉沉的神色。
“国之蠹虫也。”
皇女殿下冷冷的评价了沉迷权谋的皇帝与众皇子。
说罢，看向林柒道：“北狄之患不可忽视。”
“臣自然知晓。”林柒点头后，很看不上的道：“不过朝堂上的大臣们与陛下，恐怕只会觉得与即将到手的权柄相比，无足轻重吧。”
“殿下，这是个介入军权与提升民望的好机会。”
林柒话只起个头，凌羽却明白了她的全部意思。
她只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前往边关，将朝廷对北狄并不看在眼里，也不打算派遣援兵的消息传递过去。
届时北狄犯边，凌羽抓住好时机，以公主的皇室身份，临危接下军权，打上几个胜仗，将犯边的北狄狠狠赶回去，最好再打下几个北狄部落，她的民望便会远超视边关不顾的皇帝与众皇子。
顺势掌控边关军权也不是难事。
“我明白的。”凌羽起身理了理衣袖，起身道：“时机已至，今日下午我便启程前往边关，理由就以……探望镇守在边关的祖父好了。”
早在待时而动的三月里，便做好了时机一至，随时都可出发的准备，故而凌羽就是想要下一刻启程，都完全不成问题。
林柒明白此事应当越快越好，若是北狄犯边的军报来了，这计策就只能废弃了。
不过沉吟片刻，林柒还是笑着请求道：“殿下，虽然此事当尽早为好，但臣还是请求殿下，启程时间延后一日可好？”
凌羽毫不犹豫的答道：“卿的请求，自然万事无妨。”
言下之意，就是若请求的不是她，那就万事都有妨了咯？
林柒虽然觉得从字面上的意思解读出那么多，实在是有些想太多了，可当她瞥了瞥凌羽，见到她带着笑意与包容的目光，又觉得，好像也不是想太多。
……
次日清晨，凌羽一身方便行动的干练箭袖打扮，双手抱胸站在马车前。
她时不时望向林柒会走来的方向，心中疑惑里带着期待的想着，林柒到底是为何要多留她一天。
想来想去，凌羽想到了她过去难得的闲暇时，偶然看到的一个话本，上头将的便是从军的丈夫与留在家乡等待丈夫归来的娘子。
书中说，嫁与军士的女子，总会在丈夫离家前，亲手绣上一个香囊，里头装着发丝和平安符，寄托相思的同时，以此祝愿丈夫能够平安归来。
莫不是林柒特意多留她一天，就是为了绣一个香囊给她？
凌羽干咳了声，心想这就没有必要了嘛。
她们成婚只是林柒为了护住她的借口，不是真的夫君与娘子关系啊。
林柒也说了她只是看中了自己女子的身份。
自己虽为公主，却心怀天下，以登顶极位为目标，怎可耽溺于情爱！
所以说，一会林柒把香囊送来了，她到底应该该挂在什么地方好呢？
凌羽困扰的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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