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抬头望着张旻的眼睛，她觉得他此刻的眼神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像是在开玩笑，却又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认真。他总是这样温柔，就连这样的玩笑也开得恰到好处，给了她充分的选择空间。
她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捶他一拳，笑着骂他别开这种玩笑了。而此刻，望着眼前那双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眼睛，她却忽然改了主意。
她下意识地拧了拧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迎向他的目光，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好！”
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她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仿佛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渣，明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明知道自己也同样深爱着他，却因为自己的心结，一直自欺欺人地不肯承认他们二人的男女朋友关系，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天下太平。然而，她内心当然也知道，这么做，对他来说到底有多么不公平。
她一直无赖地享受着他的温柔与包容，如果不是无意中发现了他的另一面，她觉得自己也将继续这样心安理得地无赖下去。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不是吗？
然而，当她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熟悉到每一个毛孔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样子，那种一切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仿佛只要稍不留神，她心目中一直以为会永远不离不弃地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就会溜走。
令她觉得好笑的是，这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全感非但没有让她选择远离他，反而还让她迫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既然他想一起睡，那就睡吧！就当是给自己一个理由，逼自己下定决心。反正除了他，她也不觉得自己这辈子还能爱上别的男人。
“啊？（第二声）”大概也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张旻竟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先是哭笑不得，接着忽然笑得仿佛一个傻子。
他脸上那种受宠若惊的激动，和仿佛中了一个亿般的狂喜，让钱多忽然没了那种献祭般的感觉，只觉自己心底温柔一片。这个世界上，除了眼前的这个傻小子，自己还能爱谁呢？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到底还是有些尴尬。钱多一回房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卫生间洗澡，洗完澡二话不说就钻进了被子，只露出脑袋，一脸紧张地望着正笑容满面坐在沙发上望着她的张旻。
“去洗澡！”说出这三个字，钱多感觉自己脸颊一阵发热，慌忙闷头钻进了被子。
“好！”空气中响起张旻的一声轻笑，脚步声远离，而后便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水声停止，脚步声由远及近，钱多偷偷掀开被子的一条缝偷看，却被一只大手掀开了被子，恰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钱多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涌向脸颊。她还在愣神中，张旻已经翻身上床，把自己也裹进了被子里面。
隔着薄薄的睡衣，钱多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忽然感觉被子里的温度开始急速升高。明明之前同居的时候也曾抱在一起睡过，然而，今天却似乎格外的不同，她只是稍稍在被子里换一个舒服的姿势，都有种仿佛在做贼般的紧张感。
“这么害怕？”大概也看出了钱多的紧张，张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
钱多想说不怕，但考虑到自己此刻的脸色，觉得这么说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干脆闭嘴没说话，只是睁大眼睛一脸紧张地望着他。
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张旻好笑地摇了摇头，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么可能让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以这么不浪漫的理由发生？以后就算回忆起来都会尴尬，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忽然露出憧憬的神色，那表情仿佛一个期待糖果的孩子：“我们的第一次绝对要非常完美，绝对不是在这里，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希望等以后我们老了，想起我们的第一次心中依然会有粉红泡泡，而不是想到讨厌的陆一麟。”
“我要的只是你的一个态度，你得了满分。明天还要早起，你安心睡吧！晚安！”
说完，他温柔地在钱多额头落下一吻，然后，竟然搂着她的肩膀，闭上了眼睛。眼睑垂下，长长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
大概白天真的太累了，钱多惊讶地发现他竟真的很快睡着了，耳畔响起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望着他那睡梦中毫不设防的睡颜，她顿时有种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破釜沉舟准备上本垒，结果却因为对方觉得此情此景不够浪漫而作罢，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庆幸，失落，懊恼，迷茫，沮丧，怨忿……甚至还有一丝感动。
她其实也不是无法理解他的反应，一次次表白，却一次次听她强调他们并非男女朋友关系。他大概以为她依然没有做好准备吧？
钱多小心翼翼地将手覆在了他的脸颊上，温柔地描摹着他的眉眼，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一腔柔情化成了一滩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
无论别人眼中的张旻怎样狠辣，怎样恐怖，她眼前的张旻依然是记忆中温柔又包容的模样，永远将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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